罗振权是个有军团属性的人,喜欢过一窝蜂的日子。这些年来一直混迹于社会底层,不怎么与人交际,早就憋了一肚子的寂寞。现在园子里突然涌进了二三十人,不免让他大为兴奋。
徐元佐却正好与他相反。他是个习惯了寂寞的人。虽然作为一个成功人士,他身边从来不缺人,但是能够跟上他思路的人却是不多。自从他开始自己创业带领团队,他就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的真实心理,以最合适的一面展现在外人面前。
将事情安排下去之后,徐元佐回到后厢房自己宿舍,姐姐很快就帮他打来了热水,让他洗脸洗手,问起了家里情况。
徐元佐自然是说家里没有问题,但还不适合姐姐回去。徐姐姐听了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都是夏圩这边更加舒服惬意,而且还有银子拿。
又过了片刻,罗振权进来交割银两,两人又对昨日的开销流水账,这才算是重新让园管行回到了正途。
“对了,元佐。”罗振权道:“今天有个祁家的管事来,问了存银子的事。他说他们家有五百两银子存在徐家布行里,能不能不出现银,只是将那笔银子转过来。”
“没问题。”徐元佐一口答应:“这样我们回避了银钱损耗,只有更好。”
“但他家那笔银子还没有到期,是要今年冬至才能取的。”罗振权道:“他若是现在转动就没利息了,所以问我们能否将那份利息一起算上去。”
徐元佐换了个舒服一些的姿势,道:“这祁家什么底子?还在乎那些小钱。”
五百两银子存在徐家布行一年不过十五两银子的孳息,对于大户人家而言,这是可有可无的银子。如果真的那么在乎,只能说是这户人家并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那么有实力,或者是过于吝啬。
罗振权道:“未必是祁家在乎,而是那位管事的在乎。家主老爷吩咐的事,下面人总是要想办法给自己谋些福利的。”
徐元佐轻轻拍了拍额头:“我忘了这茬。”
有明一代的社会风气是最不讲“清”字。因为太祖皇帝给官吏定了个仅够果腹的工资,这帮官吏自然要以灰色手段赚点外快。这外快如果能拿得不伤天害理,那就足以称为“廉吏”了。
上行下效,官场如此,民风自然也是如此。主家吩咐事做,下面的管事、奉差就会寻找可获利空间,在完成任务的同时,也多挣点收入。主家当然也是知道的,只要把事办妥,不伤主家颜面,并不会在意,否则落得个盘剥奴下的名头也不好听。
徐元佐却还是更喜欢把银钱人事做在明面上。
“没有问题,你挑个跑腿的小朋友去祁家约那管事,问他何时有空,一起去布行做个承兑就行了。”徐元佐道:“这些少年年纪虽小,但是都读书识字,也有些见识。不要怕砸了差事,多吩咐些小事给他们做。”
罗振权道:“我省得的。”
徐元佐虽然在朱里呆的时间不长,之前的身体主人也没有留下太过有用的信息。不过简单接触下来,却发现朱里终究是个商业之地,孩子从小听父母邻舍聊天都能接受最朴素的商业常识。
诚如农家孩子很小就能分辨稻麦,这些朱里的少年对于松江布、魏塘纱、湖州丝、苏州工,种种商业特产也能说得头头是道。甚至有个别少年还能道出两京十三省的大约位置,这已经是十分了不起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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