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温只好道:“人来,快,快,弹压,谁再敢胡说八道,立即拿了,革掉他的功名,打出去,打出去!”
皂隶们要动手,谁知道这些读书人见了,都疯了一样,把皂隶们冲了个人仰马翻,又是一阵阵拳脚落下去,有人大吼:“先打了这些走狗!”
蓝温见了,转身就跑,心里乱七八糟,大叫苦也,这事儿闹出去,乌纱帽只怕保不住了,谁知他年纪毕竟不小,有些年壮力强的士人在后揪住他的长发,生生将他扯住,不知哪个冒出来一声:“这蓝温就是平西王的甄邯,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这时候局面已经失控,皂隶们逃了干净,蓝温被打在地上,无数人朝他围拢,蓝温听到甄邯二字,就知道完了,这甄邯是谁,便是王莽的走狗,后来协助王莽篡汉的就是他,这些读书人说平西王是王莽,他自然就成了平西王的走狗了。
无数拳脚打过来,蓝温心里又悲又愤,不禁大吼:“我若为平西王腹心,何至今曰?”
蓝温这句话算是为自己辩解了,他这种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人物,若真有后台,早就进吏部、户部了,至不济大理寺刑部的名额也有,哪里会发配到这咨议局来。
可是读书人却不管这么多,一阵拳脚之后,蓝温已经没了气。
事情彻底地闹大了,堂堂朝廷命官被人打死,这和造反已经差不多,可是消息传出去,各方的反应却是极为暧昧,京兆府那边根本就不管,这是衙门里的事,京兆府只顾及弹压街面,这种事,当然是诸位大人艹心。刑部那边也在装聋作哑,刑部是高级机构,一般是下头的衙门署理不了的案子他们才过问,现在京兆府那边没传案子来,他们当然没兴趣去理会这个。至于大理寺管的只是官,现在打死人的不是官,这又怎么个管法?没法管!
其实说穿了,就是谁也不敢去沾这种狗屁倒灶的事,谁插手进去,不管是处置的好还是处置的坏,最后的结果要嘛是朝廷不满意,罢你的官;要嘛就是士林不满意,坏你的名。做官最要的就是官声,官声是谁给的?当然不是百姓,寻常老百姓的话说了除去谁信?寻常老百姓的话能传出十里八乡吗?不能,只有士人,只有读书人才能一篇文章天下知,你要是想为蓝温出头,惹来的决没有好,只有一身搔。
面对这种事,各家衙门立即摆出一副无为而治的姿态,绝口不提此事。
倒是门下省这边,李邦彦听了消息,叫来了几个官员来问,随即怒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各部衙门都是摆设吗?岂有此理,天子脚下,出了这等事,你们居然无动于衷?这个蓝温是什么人?”
门下令过问了,当然要好好地查一下,至少吏部这边是最上心的,过了一天,结果居然出来了,蓝温大显官威,动辄要挟士人,今曰更是出奇,居然要差役冲进咨议堂动手打人,这大宋祖法,但凡是有功名的读书人便是被人状告也是不能打的,结果这一举犯了众怒,读书人滋起乱来,蓝温被失手打死。
接着是调来吏部那边对蓝温的公考,满篇都是仇、昏、灵、炀等字眼,李邦彦看了大怒,拍案而起,对下头的人道:“这样的人居然也能做官?看看他做了多少丑事?在京兆府的时候就以贪渎闻名,这样的人,这样的官,是怎么混进咨议局的?”
结果一查,进咨议局是前吏部功考郎中刘著的决定,而这刘著早已致仕了,过去的事当然既往不咎,总不能叫人去人家老家把他拉回来治罪,李邦彦拿了这功考书,也顾不得其他,立即进宫。
不管怎么说,宫里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可是现在陛下不说话,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当真不知道此事,事情还没传入他耳朵里。第二个就是陛下知道了,但是陛下没有说话。陛下没有说话不代表陛下漠不关心,或许是陛下在等,等三省六部这边怎么裁决,所以李邦彦无论如何,也要给陛下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