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吁了口气,扶着战马的鬃毛,这时候,遍野的骑兵开始下马,收押俘虏、寻找同伴的尸首。
鬼智环和李清等人都围拢过来,看着沈傲,大家的脸上都没有笑容,就算是笑,也带着几分苦涩,每一场鏖战,都是生离死别,这种感受,堵得慌。
沈傲收起尚方宝剑,抿了抿唇,渐渐地习惯了空气中的血腥气味,他淡淡道:“随本王走走。”
所有人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在这尸山血河中漫步,若是换了别人,只怕早已恶心得要吐过去。可是唯有这些经历了的人,曾经眼睁睁看到鲜活生命化为枯骨的人,才会对这里生出麻木。
沈傲看到了地上有一具校尉的尸首,这校尉的铁壳帽已经飞远,可是儒刀还紧紧地攥在手里,胸口上有一枚儒章,他张着眼睛,似乎有些不甘,临死之前带着一丝冷笑,这笑容已经僵住,再也不会鲜活。沈傲单膝跪在校尉身边,李清要去取校尉胸前的儒章,沈傲却摇摇头道:“不必,留着吧,随他一起安葬。”
沈傲站起来,发觉自己的心已经变得坚强,他为自己辩护,人总是会死的。
不远处,一个奇怪的情景发生了。
一个女真人躺在地上,嘴角不断地溢着血水,不断地发出呻吟,他的眼眸灰白,望着天穹,贪婪地看着即将告别的一切。
而女真人身边,则坐着七个人,为首的一个是一名校尉,校尉一屁股坐在一具战马的尸体上,两只手托着下巴,眼睛很清澈地看着这重伤的女真人。至于其他的几个,想必都是这校尉队官的部属,一个小队十个人变成了七个,只是他们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愤怒,却都有一点不耐烦。
这些家伙的表情,实在是和血战之后的侥幸和激动不相干。
女真人身体开始抽搐,而那校尉仍然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的眼眸很清澈,很单纯,和沈傲倒有几分相似。
沈傲咳嗽一声,走过去。
校尉立即站起来,高声道:“卑下见过殿下。”
七八个军卒也打起精神:“见过殿下。”
沈傲摆摆手,看到地上抽搐的女真人,不禁道:“坐在这里干什么?很好看吗?”
校尉挺直胸脯道:“殿下,卑下只是看上了他手上的扳指,这扳指若是拿来开弓射箭,省得切了自己的手。”
沈傲朝那女真人看过去,果然看到女真人的手上戴着一枚铁质的扳指,脸色缓和下来,心里想,一个扳指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叫什么名字?”
“卑下叫陈实。”
沈傲颌首点头,努努嘴道:“既然要他的扳指,取下来就是,一群人围着人家,难道是要他临死之前都要不好意思一下?”
陈实很老实地道:“殿下,卑下不能这样做。圣人曾说过,不问自取是为盗也,我与他虽是敌人,但他现在说不了话,我将他的扳指拿走,不是君子所为。”
所有人不禁呆了一下,沈傲心里想,这个家伙迂腐了一些,却还算是个实在人。读过书出来的果然就不一定,这境界,这人格……啧啧……果然不愧是我沈傲调教出来的。
很是赞赏的看着陈实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这扳指了,你的扳指若是丢了,去军库那里再领一个就是。”
陈实执拗地摇头,道:“可是他就要死了,卑下正在等他断气,他断了气,扳指就是无主之物,所以卑下再等一等就好。”
“……”
沈傲无语地看着这家伙,天知道这家伙算是老实还是残忍,很不忍心地看着地上呻吟的女真人一眼,道:“若是他一时半刻死不了,你也一直等?”他走过去,用军靴狠狠踩在女真人的口鼻上,死死地拧了几下,女真人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随即双腿一伸,断了气。
沈傲收回腿,像是自己做了一回为人超度的高僧一样,觉得自己很是伟大,继续道:“去取你的扳指吧,再摸摸他身上有没有银子什么的,记得交公。”
说罢,带着一干表情有些无语的人离开。
等走的远了,沈傲低声对鬼智环道:“那个叫陈实的,我不认识,真的和他一点干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