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力先一声令下,将佐们却都是大喜过望,各自回营去调动了军马,除了一部分用来监视随军,足足两千人由也力先引着,飞马朝南门那边去。
城门洞已经大开,靠近门洞里侧,龙州知府傅温坐在一个小棚子里,这棚子明显是临时搭建的,里头有桌椅,也有茶水,他穿着官服,慢悠悠地靠在椅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可是心里却早就翻江倒海了。眼下的情况他知道,就连杨真杨大人给他的私信里都说得明明白白,不容有误,西夏汉官的命运,竟在这个时候落在他这个四品知府的身上,这是傅温此前万万没有想到的。
也力先的态度,他不是不知道,也知道边军那边怎么想,从前没有沈傲的时候,边军和随军各安本份,也没有什么冲突。可是自从沈傲做了议政王,自从龙兴府无数人头落地,龙州这边就已经成了是非之地,国族和汉人之间,边军和随军之间,不知滋生了多少摩擦。从前汉人被欺了也不敢吱声,现在不一样了,所以在国族眼里,汉人们已经越来越不服管教。而在汉人眼里,却突然发觉国族也不过如此。
傅温身为知府,夹在矛盾之间,却也都是和了稀泥过去。可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不能和稀泥了,平西王即刻就到,拼了命,也要确保他的安全。
随傅温过来的,是知府衙门的上百个差役,蚊子大小也是肉,若是等下有了冲突,至少还可以多几个帮手。随军那边是不能动的,随军的战力与边军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只有闭门不出,牵制住一部分边军即可。剩下的,就只能看摄政王了。
傅温端起茶盏喝茶的手忍不住颤抖一下,龙州只是摄政王经过的第一个西夏州府,就算这一次侥幸过去,能不能平安抵达龙州,却还是未知数。表面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可是要去那龙兴府,却又不知有多少险阻。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差役飞奔过来,道:“大人,军使来了。”差役压低了声音:“足足带来了两千多人,大人,会不会……”
这差役脸上也写满了焦灼,身在公文,这里头的干系他岂能不明白,一边是要保住摄政王,一边是仇人相见,场面一旦失控,或有人居心不轨,就是天大的事。
傅温淡淡一笑道:“知道了。”
果然,大队的边军乌压压的出现,从街头一直到街尾,看不到尽头。打马在前的是也力先,身后是一个个披甲的将佐,杀气腾腾,也力先看了看拱卫在城门洞的差役,再看了棚中的傅温一眼,朗声道:“来人,护住城门,保护摄政王周全。”
“遵命!”一声令下,随着边军们一阵吆喝,数百名边军从也力先身后涌出来,提着长枪、大刀,将差役们挤到一边,将整个门洞控制在自己手里。
坐在棚中的傅温脸色不变,在棚中朗声道:“军使大人也是来迎摄政王的吗?”
也力先骑在马上却不肯下来,回应道:“这是自然,知府大人能来,我也力先也能来。”
傅温便不做声了。
南门这边,肃杀之气十足,谁也没有说话,被挤到一边的差役只好撤到棚子这边,拱卫傅温的安全,一个都头钻入棚中,低声对傅温道:“大人,国族来意不善啊,要不要动随军?”
傅温摇摇头道:“不能动,牵一发而动全身,随军动了,驻留在城里的边军也会动。”
都头苦笑一声,道:“若是他们……”
傅温坚定地道:“若是他们敢放肆,我等就只能拼命了,摄政王出了闪失,难道你我还能活吗?”
都头原本心里不安,却看到傅温如此,倒是安下心来,读书人都不怕,自家又有什么怕的。于是重重点头道:“大人放心,一旦冲突起来,小人也是敢拼命的。”说罢从棚子里钻出来,与几个差役窃窃私语,差役都不禁喉结滚动,真要他们去和这些边军拼命,真和送死差不多。心里虽然畏惧,可是傅大人气定神闲地坐在里头,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在这里等着。
正在这时候,大地突然颤抖起来,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城楼上有人大叫:“摄政王来了!”
“摄政王来了……”
许多人高声大叫。
傅温这时候打起精神,从棚中钻出来,朝都头道:“擂鼓迎接摄政王。”
都头立即去钟鼓楼那边知会。西夏迎客与大宋不同,迎客擂鼓,送客吹号,和行军打仗一样,而且这擂鼓也有区分,若是连敲十三下,便是迎接圣驾,若是连敲十一下,则是王侯,按着客人的贵贱一路递减下去。
边军那边也顿时变得肃然起来,也买力的将佐一个个按住了腰间的刀柄,目露凶光,鼓声隆隆响起,仿佛是冲锋的先兆,莫说是他们,就是也买力热血也沸腾起来,原先还有几分闪烁的眼眸里,霎时闪出杀机。
“迎接摄政王!”也买力抽出腰刀,坐在马上向前一指,门洞前后的边军已经作势欲扑,而也买力身后的边军也纷纷刀枪出鞘,烈曰之下,刀枪剑戟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