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暖微微点头:“原来是慕大少爷。”声音不卑不亢,没有一丝讨好或者畏惧的情绪在里面。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慕琛似乎并不介意颜暖的态度,直接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学的,把二妹的神韵拿捏得这么准,父亲把你当做我二妹带回家,但你并不是我二妹,况且,二妹已经死了,你会在父亲心中占据多少地位呢?别做多余的事情。”
拿捏?
颜暖听了简直想笑。
原来每个人都以为她不怀好意的接近慕泽深。
若真是如此,又有谁会蠢到用一个慕泽深曾经放弃过的人的身份来接近。
慕琛这样的话,自讨没趣,又似在往慕泽深脸上打巴掌。
慕琛以为一个二十岁的小女孩,听到这样的话早该受不了地反驳,或者哭哭啼啼。
但出乎意料地,颜暖只是淡淡地反问:“大少是在威胁我?”
慕琛冷笑:“哪里敢,父亲现在为了你的事连小琪都关了起来,我怎么敢威胁你?”
原来是慕琪被慕泽深关了起来,难怪慕琛会这么生气。
毕竟他从以前就那么护着慕琪。
“那是我理解错了?”颜暖轻轻垂眸,移步,绕过慕琛,少女清朗而柔和的声音从慕琛身后传来。
“我想大少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如果可能,我不想跟慕家有任何牵扯,只是,谁能反抗慕泽深呢?大少要是敢,现在还会来这里对我一个无辜的小姑娘示威么。”
居然直呼父亲的名讳。
慕琛听了这话猛地转过身。
颜暖也正好扭头回来,两个人的视线对上,她轻轻一笑:“您别介意,大少,我只是觉得,我没有办法明白慕先生现在在想什么了而已,也许您是他儿子,可以猜出他在想什么,若大少知道了慕先生在想什么,请务必告知,没准我就能不这么惹人厌的出现在大少面前。”
曾几何时,她最擅长的就是揣度慕泽深的想法,但,这几次,她完全不懂他在想什么。
慕家的书房在另一栋宅子。
颜暖出了主宅,顺着走廊往书房走去。
宅子在雾霭中显得有些模糊。
一些佣人沉默的在花园里打扫着,清扫落花的扫帚发出单调的沙沙声。天气十分阴霾并且潮湿,不知道是不是太闷的关系,颜暖走进大厅的时候,背上已经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
看到慕泽深的时候她有点惊讶。
慕泽深在所有人面前都一向是绝对权威,永远严苛甚至有些不近人情,连发怒都是冷冷的,让人窒息的。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这么焦躁过。
他坐在书房里抽烟,衣袖卷到手肘上,露出肌肉结实的古铜色手臂;似乎一晚上都没有睡,眼底血丝密布,神色弥漫着不加掩饰的烦躁和恼火。
这样的精神状态让颜暖相信现在慕泽深现在的心情非常的不好。
“慕先生。”颜暖后退了一步,轻声喊道。
慕泽深抬眼看了一下颜暖,随即移开视线:“你来干什么。”
颜暖轻轻吸了一口气:“我来谢谢慕先生昨天救了我。”
“谢谢我?”慕泽深随手掐灭了烟头,站起身来,大步走到颜暖身边,低头俯身,问:“你要怎么谢我?”
这话声音压得极低又极轻,男人温热的气息喷薄在颜暖的脖颈处,痒痒的,颜暖觉得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
肩膀一痛。
慕泽深的双手如钢铁一般钳住颜暖的双肩,让她不能移动半分。
“慕先生,您放开我。”
从慕泽深的角度看颜暖,
少女一头乌黑的长发及腰,一边的头发被撩到耳朵后面去,露出粉嫩的肉,皮肤白皙光滑,像上好的羊脂白玉。
这个少女,他一开始把她当暖暖看的少女。
其实已经是一个生长成熟的水蜜桃,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所以,才会有徐自达那样的人在觊觎。
也许,这样的人还会出现得越来越多。
娇嫩花朵已经要在最美的年龄绽放,谁会是那个能够采摘到的人?
想到那个陌生的,还未出现的人
。
慕泽深的心里不可抑制的,疯狂地涌起一股嫉妒之情。
不管是谁,那个人都不该出现。
好想……
就这样破坏掉她。
更别说,让她出道进入那个圈子,让那么多人都看到他的暖暖。
肩膀上传来的力道越来越大,颜暖吃痛的低呼:“慕先生。”
慕泽深被唤回过神,扭曲地面容在颜暖还没有看到时又恢复了平常的冷峻坚毅。
“嗯。”慕泽深捏住颜暖的力道松了松,却没有放过刚才那个话题,“你说谢谢,要怎么谢?”
怎么谢?
请他吃顿饭。
或者……
好像想不出来。
慕先生在南城财大势大,要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要什么,是她给的起的。
想了想,她说:“我会做饭。”
“做饭。”
“对。”有些羞愧地低下头,那么大的事儿,用一顿自己亲手做得饭来谢,好像有些上不了台面。
他的胃口那么刁,慕家的厨子都是百里挑一的。
她做得饭菜,充其量也只是一般。
但,她也只能这样感谢了。
就在她以为慕泽深会拒绝的时候:“不然,不然……”
慕泽深的手指压上她的唇,灼热而暧昧,低沉的笑声从他的胸口发出,说:“好,我就试试暖暖的手艺。”
对的,她只是他的暖暖。
既然一开始是当做暖暖带回来的,那些暧昧而旖旎的想法。
自然也是不该有的。
忽然。
似是想到什么,颜暖对慕泽深说:“慕先生,我希望你把那天那个男人交给我。”这话从颜暖的嘴里一字字迸出来,带着丝丝寒意。
那个男人,自然是徐自达。
少女的语调太过平缓,细听,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强势。
她要亲手,解决徐自达。
这层意思,慕泽深听出来了。
**
南城郊区。
废弃的仓库。
空气中漂浮着肉眼不可辩的颗粒,推开仓库的大门。
里面站着一排的黑衣便装的保镖。
仓库很大,只有在最顶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天窗,些许的光线从那方小口照射进来,整个仓库仍然显得有些阴暗。
像阴郁的天。
徐自达被五花大绑,躺在一块冰冷的铁板上。
他的面前有一套桌椅。
慕泽深坐在椅子上,半靠着椅背,双腿优雅地交叠,有些怜爱地说:“如果暖暖不敢动手,我可以帮你”
“我自己可以来。”颜暖目不转睛地望着徐自达,果断拒绝。
“可以。”慕泽深略带笑意地说,“既然他碰了你,你有这个权利亲自处决他。”
枪,慕泽深亲自递到颜暖面前。
有趣。
本来以为这是朵洁白到无垢的小花儿,忽然发现,这原来是朵带刺的红玫瑰。
这个时候,一个才二十岁的小女孩会怎么做呢?
他的暖暖,握着枪的样子,简直美好得让人晕眩。
颜暖平稳地握着枪。
她的手很好看,一双手莹白如玉,关节处玲珑剔透,指尖带着春花的粉,配合着漆黑的枪,竟意外的协调。
颜暖缓步走到徐自达面前。
徐自达嘴巴被堵住,颜暖的枪抵在徐自达的眉心。
“害怕吗?”她问。
徐自达自然是不可能回答的。
事实上,他在这之前已经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但,即便如此,现在再次被一把枪指着头,内心的恐惧仍然是如藤蔓一般,从绝望处滋长。
身上开始冒鸡皮疙瘩。
仿佛一条冰冷而又残酷的蛇,从脚下蜿蜒爬上来,每滑过一处,只感觉到无尽的寒冷和黑暗。
徐自达惊恐到扭曲地表情让颜暖轻轻笑了起来。
这笑容仿佛初升的太阳照射着清晨的露珠,散发出七彩的晶莹;又像傍晚的潭水,仿佛一瞬间就倒影了满潭的彩霞。
侧边,在颜暖看不到的地方,慕泽深目光深沉地凝视着,以他自己察觉到,又没察觉的灼热深深凝视着。
眨也不眨,舍不得错过一瞬。
“那个时候,你压着我的时候,我也这样害怕。”
颜暖,凝视着徐自达,那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初恋情人。
砰!
扣下扳机。
咔哒——
清脆的一声空响。
是空弹夹。
颜暖静静地看着手里的枪,仿佛那不是
一把枪,而是一束美丽娇艳的玫瑰,散发魅惑的妖娆和馨香。
脸上的表情平平淡淡,甚至连为什么里面不是实弹的疑问都没有。
忽然。
她不自觉地扭过头看慕泽深。
视线对上他的目光。
脆弱而又无力,还带着些许地恐惧。
您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救我?
慕泽深对上她的目光,似无声的控诉,莫名地有些心虚,又有些心疼。
只当她是因为刚开了枪,所以害怕。
也是,一个才满二十的少女,就让她做这种事,自然会害怕。
他真是把她当言暖了。
言暖,无论是在美国或者是在慕家,枪这东西,从没少见。
只是,手上从来没有沾染过鲜血。
而慕泽深,自然也不会让她的手上沾上鲜血。
慕泽深起身,走到颜暖身边,一把把她揽进怀里,颜暖的头贴在慕泽深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慕泽深摸着颜暖的头,轻轻地:“别怕,暖暖别怕,我在这里。”
接过颜暖的手里得枪,慕泽深对身边的保镖摆了摆手。
他的姿势非常的优雅,是没有经过长时间的家庭教养训练不出来的优雅。
徐自达被旁边的保镖像死猪一样地拖了下去,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还没死,但也差不多了。
砰!
远处,在颜暖看不到的地方,枪响。
枪声几乎都要震破耳膜。
子弹射进徐自达的眉心。
却也仿佛同时。
射进了颜暖背后的腰。
那么疼。
徐自达可以就这样干干脆脆地死。
可是那个时候的她,留了那么多的血,浸湿了地毯。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才明白。
原来一个人可以流那么多的血还没有死掉。
颜暖透过徐自达,仿佛看到那个时候,无助的绝望的自己。
可怜又可悲。
颜暖的脸色渐渐发白,白得近乎一张白纸,她笔直而又僵硬地站着,头靠在慕泽深健壮的胸膛上,听着从中传出来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
整个人忽然就静了下了。
觉得无比的安心。
眼睛渐渐闭上,鼻尖充斥着空气中漂浮的血腥味,身体仿佛还在抑制不住的颤抖,心里却没有一点恐惧的感觉。
慕泽深紧紧抱着颜暖,力道之大,简直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收拾好。”
他对旁边的保镖下了命令,搂着颜暖,往仓库外走去。
他想,他是故意的。
不管颜暖当他的女儿,或者他现在疯狂而又变态的想法,想让她当他的女人,她都不该怕这些事情。
这是他的世界。
她也应该知道。
然后接触。
这一次,她做得很好。
虽然他非常的卑鄙,根本不管她会不会害怕,或者抗拒。
当晚,颜暖仍然是跟着慕泽深回到慕宅。
慕琛看着颜暖,眼神平淡,似乎早就意料到了她会回来。
慕琪仍然被关在房间里,于诗从慕琪房间出来,看到颜暖的表情,简直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
这一切,都和颜暖无关。
她只是勉强自己吃了几口饭,然后就回到言暖的房间躺着。
身下接触的地方传来床柔软的触感。
她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半夜,却做起了噩梦。
梦里,她徒步走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
接着,前方出现了一个女人。
她只能看到女人的后背,依稀可见她身材姣好。
“妈妈……别丢下我。”她赤足跑过去,就要靠近的时候,那个人转过头来。
却是徐自达的脸。
徐自达脸色泛青,像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步履僵硬地向颜暖靠近。
颜暖硬生生停住脚步,想要往回跑。
脚却像被两枚巨大的钉子钉住,动也动不了。
四周一片白茫茫,无限地放大了人心里的恐惧。
张了张嘴要喊,喉咙像被一股看不到的力道紧紧扼住,发不出半点声响。
……
宋医生给颜暖做了检查,取下听诊器,对慕泽深说:“颜小姐应该是昨天受了风寒,所以才会感冒,现在有点发烧,我开些药,身体用酒精擦拭,很快就能退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