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政武心里一阵凉气,他刚刚从外归来就被老太爷叫到此处,而且这一冷眼明显在忍着怒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百思不得其解,更是纳闷挠头,可林政武此时没有胆子敢出言先问,只得在一旁静静的等。
一个时辰过去,老太爷终于坐不住了,先开口道:“竖贤,罢了罢了,这自罚也不可一日完成?已至饭食。”
林竖贤停了笔,鞠躬道:“竖贤明日再来。”
“留此用饭吧。”林政武上前阻拦,林竖贤捧着书本,婉拒道:“多谢伯父。”说罢,他又给林忠德鞠了一躬,转身出了“孝义阁”。
林忠德一声冷哼,让林政武不敢再妄自瞎猜,连忙低头道:“父亲,竖贤这是为何自罚?”
“混账!”林忠德沉拍桌案,吓的林政武连忙跪地,“父亲。”
“族学乃林家之本,如今什么人都往里面钻,心胸狭窄、徇私勾当,这种人怎么能进族学?丧心病狂、风气不正,族中幼子岂不全都带坏?简直就是混账!”林忠德这一通斥骂让林政武多少知晓些事端,族学?那里可无他的人啊。
“父亲,族学之中还有此等败类?儿子一直都未接触,不知父亲所言乃是何人?”林政武悄声探问,却见林忠德眯着眼,目光更凶,“混账!你是林府中嫡长子,此事没让你去把持你就撒手不理?何为兄长?你难道没有羞惭之心?”
“连竖贤这蒙在鼓中之孙辈都能来此自罚,你却还在此地用心计?你让我怎么放心将府邸交予给你?心胸狭隘,鼠目寸光,这府中你为魁首!”林忠德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让林政武没有回言说辞。
怎么说?他是府中嫡长子,生母在时,他被敬在高位,生母过世,他也本着嫡兄之心行事,可就在这一两年,他的儿子体弱多病,嫡妻又无再出,二房势头越发的猛,连庶弟在朝野都比他混的风生水起,他那颗稳沉的心早已忐忑不安。
要说这事怪谁?林政武闭嘴不敢说,这事还不得怪林忠德这位林家家主?二房的势头如此之猛还不是他纵容的?不然二姨太太怎能在府中横行?
可林政武依旧心思狭隘,惟我独尊的根本首先要嫡系开枝散叶,只一体弱多病的儿子,老太爷怎能将林家家主之位交予他手?纵使林忠德乃林家话语权重之人,可他百年之后,林府再无崛起之辈,这家主是否要改换别家任之,可就不得而知了。
林政武满心腹诽却不敢反驳,只得恭敬言道:“父亲训的是,儿子狭隘了。”
“去吧,把这事处理好再来回禀。”林忠德重言沉了几分,“别让我对你失望啊。”
老太爷这最后一句在林政武的心中就像一块锐石沉压,让他憋闷难忍,回到“紫苑”,大夫人许氏又在其耳旁不停的抱怨林政孝与胡氏的错儿,最终惹的林政武怒嚎一句:“闭嘴!滚!”
许氏即刻眼泪汩出,哭了一宿,林政武二日一早便去寻林政孝,硬拽着他与自己一同处置族学教谕的安置。
这一连七日,林府鸡飞狗跳,不但族学的教谕换了一批人,连伺候的丫鬟都接连改换不少,二姨太太依旧养病不出,林政齐、林政肃兄弟二人则忙着公务,一连十日都未归家中。
林夕落却无心管这些闲杂琐事。
一笔、一划的抄着《祖训》,横竖撇捺的勾着笔划,她的心极为平和、冷静。
“前世”她得祖传微雕手艺,生父记恨她,却并未不理不睬,反而更为刁难的教习她这门手艺,每日除了去上学便是回家盘养木料、手练雕刀,行笔书字、工笔行画,二十几年,手上不计其数的伤疤让她一女孩儿的手艺得到外界的肯定。
而如今,再次将这狼毫握于手中,再见墨黑润纸,她的心才真正的从苦味酸涩行至平静淡然,彻底的从梦魇、从境变中走出来。
这就是一个家,她林夕落的家!
这是她的命,她林夕落要闯的命!
纵使不眠、不休,她也精神充沛,每日小憨的睡梦之中,她都好似握笔行字,这种感觉在外人心中或许劳累匮乏,可在林夕落的心中格外美妙。
人虽变了、命虽改了,可这陪伴她二十多年的手依旧没废,让她心底的孤寂被填满,再无孤凉悲弃的自怜,只存正待明日的心……
万笔的横、竖、撇、捺,百遍《祖训》、《女纲》,让人骇然的罚在半月后全都完成。
最后一笔,她突涌诙谐,格外的“捺”了冗长,直至纸张角落,她连笔行草三字:林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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