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更没有想到的是,后人在编撰这段惊心动魄的历史的时候,把他与二皇子的事设立成了景乐末期夺位战争正式开始的标志。
历史从这一刻开始记住了他。
对面谢白筠仍接着道:“现在大皇子势大,凤雏颇有压力,便从我这里抽调了不少人手,我这里本是凤雏的一招暗棋,他现在既已动了这招棋,要么是他打算放弃我,要么是他打算决胜负了。”
唐宁原本还在恍惚,听了这句立刻一激,直直看向谢白筠。
谢白筠苦笑道:“你不必担忧,我虽与他情分不比从前,但毕竟是从小的交情,凤雏看着凉薄,其实最是重情,只是他最重的是林大人。只要不扯上林大人,他便不会放弃我。”
唐宁叹口气道:“孽缘。”
谢白筠一直不知怎么接话,他在想唐宁是不是也觉得自己与他也是一段孽缘?
气氛一时凝滞。
良久,谢白筠看着外面早已漆黑一片道:“不早了,我去看看墨一便该走了。”
“啊,这么晚了,墨一这会应该已经睡了,你放心,有鸿宇在,墨一的伤很快就会好的。”
“哎,你不知道,墨一跟我这么多年,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我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他从不会在我面前隐瞒任何事,包括自己受伤的事,何况他身为暗卫哪能不知伤口如何处理,至不济用酒擦洗伤口以免化脓总是懂的。这事绝不简单,他一定有事瞒着我们,身上的伤好治,心病却是难医。我还是去看看吧。”
“那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他吧。若是他已经睡了,你便先回去,我明日替你问问他。”
两人说着出了门,谢白筠抬头看月光清朗,便拒绝了小厮递上来的灯笼,仗着自己学过武,走在前头带路。
而唐宁下意识地屏退了小厮,默默地跟在谢白筠后面。
月朗星稀,照在走廊的石栏上,幽幽的白。
转角的黑暗处,偶尔冒出一声虫鸣,与远处花丛里传出的隐约虫鸣相应和。
一声大,一声小,一声近,一声远,叫得好不欢快,直到一前一后的二人靠近,便立刻哑了声。
前面的身影,高大健朗,是唐宁看了无数次的。
这次是唐宁看得最不清楚的一次,也是他记忆最深的一次。也许是因为这夏夜的氛围,也许是因为前面人阻挡了唐宁的视线,唐宁此刻觉得世界只剩下自己和前面那人。
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仿佛只要跟在他的身后,他便会替他撑起一片天,挡住所有的风风雨雨,带领他一直走,一直走,没有尽头,没有归处。
因为只要跟他在一起,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归处,都是家。
“子安,刚刚的问题你还未答我呢,你以后有何打算?”谢白筠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唐宁还未回转,一句我跟着你几乎脱口而出。
然而唐宁终究没有说出口,因为就在那一刹那,他突然想到从来都是谢白筠问他,他想做什么,然后谢白筠就会竭力替他做到。
谢白筠从未跟他说过自己想做什么,他也从没有问过他,他想做什么,他更没有帮助谢白筠做过什么事,他甚至不了解谢白筠到底在做什么事。
似乎,从来都是谢白筠在迁就他。
似乎,从来都是谢白筠在付出。
为什么他以前从没有想到这些?是因为他从没把谢白筠放在心上吗?是因为谢白筠默默的付出让他习惯于索取了吗?
夏日的夜晚依然闷热,可唐宁却觉得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凉了下去。
不,绝不是。唐宁早就不是以前的唐宁,他没有自卑地否定自己,他一直都当谢白筠是最好的朋友。
可是现代人的观念束缚了他,在现代再好的朋友也是要有**的。谢白筠明显不愿意唐宁知道他在暗中做些什么,唐宁便尊重他的**,一直没有问。
那他现在为什么又想了解谢白筠的**呢?
不只是**,他想了解他的一切,也想要为他付出一切。
其实唐宁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不再把谢白筠当作朋友了。
“你呢?你希望我怎么办?你现在与二皇子闹翻,可曾想过以后?”
就在谢白筠以为唐宁不会给出答案的时候,不想唐宁竟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谢白筠隐隐觉得唐宁有些不一样了,以前的唐宁只会略作沉吟,然后干脆利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反问。
可惜前面墨一的小院已经到了,谢白筠只得按下思绪,先处理了眼前的事情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