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树就住在“大营”里。对于雇工们把王书辉和学生们的住处称为“大营”,过去曾是延安卫军户的张宝树倒是能够理解。
在他的眼中,王书辉名下三百多个雇工,实际上和他过去见过的,延安卫指挥使老爷门下的家丁差不多。甚至于在训练的强度上,这三百多雇工们,比那些指挥使老爷家丁还要高了不知道有多少。
张宝树因为懂些拳脚功夫,所以也随着千户老爷参加过卫所的训练。和内地卫所不同,延安卫已经属于边军卫所了。延安卫所指挥使虽然也个是把捞钱看成自己的主要工作的人,但是对于卫所士兵的训练也算比较上心的,差不多每个月都会组织一次全卫的演练。
张宝树可是见过卫所所谓的“大训”的。稀稀拉拉的几百个面黄肌瘦,拿着一杆枪,穿着破破烂烂的号衣的卫所兵,在一百来个骑马的指挥使家丁的支使下,冲上几次阵。这就延安卫这种边军卫所的训练内容。虽然他听说过戚爷爷在辽镇搞的“大训”说头很多,但是至少在延安卫,卫所训练的内容就是这样的。
和很多流民一样,张宝树对于王书辉,也就是教导营这些学生们口中的王师尊,有很多比较不靠谱的猜测。比如王师尊是不是要领着大家拉杆子造反,再比如王师尊教导大家这么多学问,是不是让大家以后去考功名等等。这些想法都在张宝树的脑袋里出现过,不过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决了。
在张宝树眼里,拉杆子造反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些会点武艺的破落户喜欢干的事情。在他近几年的流民生涯中,他见过很多这样的人。王师尊是枝江县主的仪宾,这件事情在老东家朱由梓的几个大舅哥,也就是王府的几个大管家的嘴里被经常的提起。王书辉手下的几百个雇工都知道这件事情。张宝树觉得,既然师尊是县主仪宾,那他就是皇帝老子的亲戚,是不得了的贵人。没听说过哪个贵人会拉杆子造反的。
至于考功名这样的事情,张宝树虽然不知道正经的读书人读的都是什么样的书。但是很明显,他们这些教导营的学生们在师尊的教训下,绝对不是读书人的做派。他心中的读书人,都是师尊在课堂上常常嘲讽的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做派。反正和他们这些跟着师尊跑操打拳,读书的课间也要列队行进,做兔子跳,顺脖子汗流的风格是截然不同的。
倒是在卫生问题上,师尊搬出的《卫生大令》严酷无比。这几百人的日子过得比他见过的读书人还要干净。
每天都要洗澡刷牙这些就不说了。哪怕是在平常过日子的时候,从忘了洗澡刷牙,吃饭前忘了洗手,到随地大小便等等问题,都要被打不同数目的棍子,关不同时间的黑屋子。
就是现在已经分了房子各人单过了。每家每户也要接受教导营和家丁营组成的巡查小队的检查。屋子里不干净有垃圾的,没有在集体厕所里方便的,集体厕所不干净的,不仅各家的人会被打棍子关黑屋子,连集体厕所所属的几户人家,也要按照连坐的办法被打棍子关黑屋子。用他不久前认的干亲张大力的话说,厕所里干净的能睡觉了。
这样干净的过日子,说实话,别说是那些几十岁的老流民,就是张宝树这样的半大小子都很不适应。虽然分家单过之前已经过了几个月的集体生活,但是在教导员下到各个队去讲课的过程中,他们还是听了不少关于《卫生大令》的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