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时苦笑了笑,“子虚观没有姐姐想得那么简单,我……还在里头蓄养了一批死士。”
“什么?!”宜萱惊愕住了,“你、你竟然——”
弘时扶着沉痛的额头,“若我真的去承认了,汗阿玛……怕是要雷霆震怒了。”
“你就算不去承认,莫非汗阿玛就不震怒了吗?!”宜萱语气咄咄,“我还是那句话,对汗阿玛坦诚一切,是最好的办法!”——汗阿玛不可能因为这个舍弃弘时,舍弃他培养了多年的继承人!!
“可是——若汗阿玛问,我是怎么知道子虚观泄露的,我该如何回答?”弘时直直看着宜萱,满脸都是无可奈何之色,“姐姐,我不想连累你。”
弘时如何知道子虚观之事泄露的?自然是宜萱偶然看到了那本奏折,所以忙不迭地来告知弘时。
宜萱叹了口气,“我陪你进宫去。”——这件事情必须尽快解释清楚,否则愈迟,只会叫汗阿玛愈是疑心。
弘时急忙道:“若是汗阿玛疑心姐姐故意偷窥奏折、窥伺圣意……”
宜萱沉默了一会儿,她窗外的朦胧的月色,“汗阿玛不会疑我的。”——因为自始至终汗阿玛对她,都是父亲对女儿一般,皇帝会怀疑公主,但父亲会相信女儿。此刻,她相信,汗阿玛与她而言,是父亲多过皇帝的。
弘时微微叹惋,“姐姐若非要坚持,便等明日吧,反正现在圆明园宫门早已落钥了。先在想进去也难。”
可就算弘时能耐下心等一晚,可圆明园里的雍正皇帝震怒之下等不了了。当即下旨派了御前太监闽中海,前来端亲王弘时的避暑院子,召见其立刻进行宫面圣。
“看样子,今晚必然要有个结果了。”既然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宜萱也没有理由要退缩,闽中海是雍王府藩邸太监,不会连随同一起进宫的小小要求都不允。
深夜的圆明园。水汽蒸腾成浓雾。让整个皇家行宫都弥漫了一层轻纱,朦胧的殿宇楼阁,让人觉得有些陌生。九州清晏殿外。太监提着八角琉璃宫灯,轻轻推开三交六菱花隔扇殿门。
苏培盛从里头走了出来,“皇上请端亲王入内回话,请大公主在殿外稍作等候。”
宜萱看着穿了一身亲王吉服的弘时。只对他道:“实话实说,不要有所隐瞒。更不要替我隐瞒。”
弘时轻轻点了点头,一言不发便进了殿中。
小太监关上殿门,便将殿内殿外分割成了两个世界。湿润的凉风自前方的巨湖上而来,吹拂起她双凤五蝠八吉祥织锦的斗篷。站在平坦的汉白玉月台上,抬头可见那金龙和玺彩画被宫灯照得清晰分明。
九州清晏是圆明园中最大也是最华丽的一处殿宇,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连廊面阔足有九间,廊下有九根人粗的金柱。仿佛强大的脊梁,支撑起这个巍峨的殿宇。
殿内铺墁金砖,宫灯明亮,照得恍如白昼。弘时静默上前,一丈外便跪了下来,叩首,依旧不发一言。
雍正一把推下搁在身旁炕几上的四方大锦盒,噗通一声落在地上,锦盒里滚出一个圆滚滚、血淋淋的东西,暗红的鲜血在金砖上滚出一条血路,一直滚到了弘时跟前。
那是景朝恩的脑袋。
看到此物,弘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意外,只是仍旧有些触目惊心,他再度深深叩头,道:“所以一切,汗阿玛想必已经查清,儿子没有什么好辩白的。”
弘时认罪的态度,却并没有叫雍正消火,雍正的怒吼声随之响起:“朕封你为皇子中唯一的亲王!朕给你许国公之女做侧福晋!朕叫老十三手把手教你,朕许你和老十七等宗室近支亲近!朕还打算给李家抬旗,封你生母为继后!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竟还要背着朕私蓄死士!!是打算用来谋刺朕吗?!!”
最后这句话,让弘时额头冷汗涔涔,他急忙道:“汗阿玛,儿子……儿子绝无此心啊!”
“无此心,那你蓄养死士做什么?!”雍正厉声质问道。
弘时匍匐在地,哭诉道:“汗阿玛登基之初,皇后与四弟步步紧逼,儿子只是不想为人鱼肉,不过是想自保罢了!”
雍正冷哼一声,“就算你当初真的只是自保,但如今呢?你现在还需自保吗?!”
弘时急忙道:“汗阿玛容禀,其实是姐姐偶然间意外看到了那本左副都御使上奏子虚观私藏暗兵的奏折……”——他连用了“偶然”、“意外”,便是要撇清宜萱故意偷看奏折的嫌疑。
但是雍正却暴怒了,他抓起案几上的茶盏,碰的一声摔在了弘时跟前的金砖地上,飞溅出的热茶便洒了他一身,“你竟连你姐姐都要牵扯进来吗?!”
弘时听了这话,反倒是放心了,汗阿玛不但没有疑心姐姐,反倒觉得是他故意牵扯了姐姐进来,他忙解释道:“今早姐姐前来请安,可是汗阿玛去了十三叔园中。姐姐来过的事儿,应该有人回禀过汗阿玛知道了!”
雍正听了这话,不由沉默了,“那本奏折,朕批阅之后特意压下了,并叫苏培盛收在屉中锁住。你姐姐不可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