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镜大兴刑狱的日子里,宜萱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公主府里,只等着四爷爹大人叫她进宫听训斥了。
虽然这件事,汗阿玛以极为袒护的态度维护了她。但宜萱心里,终究是心虚的,虽然她实际上还没来得及真正出一下墙,可她的确有出墙之心了,那些流言蜚语也不能算是全然污蔑她。
说白了,按照这个时代人的眼光来看,她的确做出了不守妇道的事情。
她不知道汗阿玛是不是生她的气了,才没有迟迟召见,宜萱也不敢主动进宫,生怕触他老人家霉头。
她就等啊等,等等待判刑似的,结果却等来了宫中一大爆炸性的消息。
就在这一日一大早,四爷爹大人晓谕礼部:“朕之长女怀恪公主,系皇贵妃李氏所出,聿重肃雍,尤称淑慎,四德兼备,赋质孝顺,着尔备册仪。”
宜萱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蒙了,“册仪?!册什么?!”——她已经是和硕公主了,既然要册,肯定是册为固伦公主啊!!
只是消息来得比她意料中更早更快,而且还是在这个一个流言才稍稍平定的时候。汗阿玛,这是在用他的举动来表达对自己这个唯一的亲生女儿的维护和喜爱!
宜萱鼻子一酸,觉得自己着实太小人之心了。
明明从一开始,汗阿玛就在袒护她,可她居然担心受罚而缩在自己的公主府里,已经有半个月没进宫了。
“玉簪,替我更衣,我要进宫谢恩。”——虽然谕礼部的不算是正式的圣旨,但却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她还以为起码要等到孝敬皇后丧满三年,额娘被册为皇后,她才能晋封固伦公主。没想到汗阿玛竟然毫无预兆便下了口谕。
进宫,对宜萱而言,就像是回家一样寻常而频繁。因为这次的流言,宜萱已经很久没有来到养心殿了。
看着这座巍峨华丽的宫殿,宜萱突然感慨颇多。她很清楚。汗阿玛在政务上是何等的宵衣旰食。可他都已经那么忙了,她这个做女儿的,居然还给他惹是生非。结果闹出这么大的丑闻,还得汗阿玛出来替她擦屁股。
宜萱突然觉得自己很没脸来见汗阿玛,她更觉得自己对不住固伦公主的册封。虽然是皇贵妃之女,也算半个嫡出。册封固伦公主也没什么不可以,可她自打汗阿玛登基。除了把他的后宫搅得一团乱,就没干过半点对他有利的事情。
宜萱吸了吸鼻子,满眼都是愧疚之色。
苏培盛一旁轻声提醒道:“大公主,快进去吧。皇上还在里头等着呢。”
宜萱眼眶红红的,她问苏培盛道:“苏谙达,我是不是特别不孝顺?”
苏培盛一愣。忙安慰道:“皇上才刚下了口谕,称赞大公主‘四德兼备。赋质孝顺’呢!”
宜萱自嘲地笑了:“四德说的是妇德,我又何曾有过?至于孝顺,因为我,前前后后那么多事儿都让汗阿玛烦心忧虑,我哪里还有半点孝顺?”——那个四德倒罢了,宜萱的确没放在心上,可孝顺……的确够叫她心里虚愧的了。
苏培盛道:“皇上是公主的亲生父亲,哪有做父亲的不护着女儿的?这都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宜萱喃喃念叨着,是啊,汗阿玛不是指皇帝、君王,更还是一个人,他也有人的七情六欲,他更是只有一个亲生女儿的父亲。做父亲的,对自己的女儿好,还需要理由吗?
养心殿中,一片空旷,一眼望去,里头竟然没有一个太监宫女伺候。宜萱暗想着,必然是汗阿玛斥退了所有人,便是想要和她单独谈谈。
宜萱徐步走上前,直接便跪了下来,她深深俯下身子,额头触地,这一次,她跪的不是大清的天子,而是她的父亲。
宜萱抬头看着已经难掩苍老之色的雍正,轻声道:“阿玛,萱儿来认错了。”
雍正穿着一身墨蓝色暗纹常服,神态柔和,这样的他与其说是个皇帝,不如说是个寻常老父,雍正叹着气道:“朕……不怪你,起来吧。”
宜萱眼里瞬间泪水盈满,她哽咽地道:“阿玛……我……”
雍正叹道:“若非朕当年给你挑了这个一个混账额驸,你也不至于如此。”雍正神情似乎有些愧疚,“那些年,你过得很不好吧?”——面对一个那样只一味宠溺姬妾的丈夫,萱儿的日子一定很难捱,偏偏那个时候,做嫡福晋的乌拉那拉氏对她隐瞒这一切,让萱儿没有得到雍王府的撑腰和庇护。
没有依靠的萱儿,只能吞下这一切苦楚,所以才一时忍不住,和纳喇星徽在一起了吧?其实这事儿要是搁在儿媳妇身上,雍正估计除了“赐死”估计不会有第三个字了,但是发生在自己闺女身上,雍正毫无底线地选择了偏心。
宜萱不知道雍正心中所想,否则必然要黑线了,她此刻心中只有万分感动和愧疚,她道:“一切都过去了,萱儿现在过得很好。”
雍正再度长长叹了口气,“待到册封之后,应该就没有人敢议论你了。从前委屈了你那么多年,以后,就不要让自己再委屈着了。”
“诶?”——宜萱瞬间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是同意她和子文继续“奸情”下去?!
雍正又正色道:“只是,萱儿,你不能嫁给纳喇星徽。你懂吗?”
宜萱急忙点头,她当然懂了,且不说她现在还有名义上的丈夫纳喇星德,这厮还活蹦乱跳的呢!就算他寿终正寝,宜萱想嫁给子文也是有很大阻碍的,嫂子嫁小叔子,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