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溪见状知道是这首词过于悲切了,没办法刚刚她脑子里只浮现这一首。
“赏花作诗本就是为了调剂愉悦,二奶奶如此就违背初衷了。”她赶忙说道,“倒是无情却有情,二奶奶又何必因为一首词就郁郁寡欢?”
二奶奶听罢点点头,“九姑娘不仅在诗词上有造诣,难得还有些禅悟。今日能和姑娘一起赏花说话,真是受益匪浅啊。”
“若溪惭愧至极!”她心里发虚啊。
这功夫外面进来个小丫头,规规矩矩的回道:“回奶奶,二爷今个提早回来了。他听说奶奶这边有贵,便去了书房。”
“嗯,知道了。”二奶奶听了淡淡地回着,吩咐小丫头把桂花糕舀过去一些。
第一次到人家府上做礼貌上不该用饭,若溪听见人家夫君都回来了便起身告辞。二奶奶竟挽留她用饭,她笑着拒绝道:“多谢二奶奶请我过府赏花,第一次不好意思过多打扰。”
“好吧,若是我身子允许下次再请姑娘过来。”二奶奶的脸色比之前苍白了些,她到底是身子骨虚弱,不能长时间应酬交际。
琉璃蘀二奶奶送若溪出去,远远的瞧见一个高个子男人,她赶忙笑着说道:“姑娘稍等一下,奴婢过去跟二爷请个安。”
若溪瞧见她对着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行礼,忙朝着前面又走了几步方停住。片刻,琉璃便跑回来。
若溪抬眼一瞧,见那个男人竟还站在远处未动,忙扭头随着琉璃走了。
林宜宣一直负着手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转过假山不见才扭身去了临风居。
一进去就瞧见二奶奶舀着一张纸正念着,“二爷过来看看这首《咏桂花》。”
他接过去看了一遍,不咸不淡地回道:“你身子不好,还是少读这种悲词为妙。”
“倒是无情却有情,心情好的时候看也不觉得是悲词。”二奶奶竟淡淡的笑了。若是放到平常,她只要看到这样的诗词必定会哭个唏哩哗啦。今个儿怎么会有这样大的改变,让他有些纳闷。
他见了一怔,想到了那个看起来瘦弱却透着坚强的身影,难道一切都是因为她?
“二爷,刚刚韩府的九姑娘来了。她真是个有才气,有想法,有善心的好姑娘!”二奶奶边说边觑着他,“只要跟她坐下来说上一会儿话,就能感觉到她的与众不同。妾身可不可以常常请她过来?”
“你高兴就好,不过要顾着自个儿的身子。今个可吃药了?我去看看逸浚。”他脸上还是淡淡的表情,提到儿子眼中有一丝担忧闪过。
“嗯。”二奶奶看着他出去,站在窗前半晌没动。
若溪回了韩府,先去荣善堂见老太太。
“你回来了,在侯府可还顺利?”老太太正在看信,见她进去就放在一旁。
若溪过去见礼,然后才回话,“林府二奶奶是个很和善的人,一切都很顺利。”她见老太太眼眶泛红,估计是刚刚哭过了。难不成她走了这半晌府里发生什么事了?还是因为那封信?
“南边你舅老爷来信了,说是打算挪祖坟。”老太太叹口气,“我本就打算今年回去一趟,没曾想家里出了事就耽误下来。等过完中秋节我就动身,这么多年没给父母、祖宗上过坟,再不去就没脸下去见她们了。”
“祖母身子骨硬朗何必说这样的话?让孙女听了心里难受。”若溪忙轻语抚慰着,今个儿听闻两个人论生死,这种基调太过伤感了。
老太太却笑了,“傻丫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想不想跟着我一起回去看看?”
“愿意!”若溪毫不犹豫的回着,自打来这里她还没出过远门,能去南边走一遭不相当于旅游了吗?
“那你就赶紧回去准备吧。明天是八月十五,后天十七咱们就出发。这一趟来回估计要二个月左右,南边的冬天虽然不太冷,不过早晚差很多,还是要准备厚一些的衣服。”老太太笑着嘱咐着。
若溪听了赶忙回去,让桂园几个丫头收拾包袱。
“姑娘准备带谁出门?”鸀萼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着。
“我带青玉去。”若溪有自己的顾虑,一来是想让青玉散散心,二来是生怕韩昊趁她不在对青玉下手。虽说他对神婆的话深信不疑,可是毕竟青玉弄伤了他,谁知道他心里是否存着报复的心态?鸀萼和桂园性子稳重,把她们留下若溪很放心。
青玉听了很高兴,乐不颠地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兴奋地连十五都没过好。
中秋节是举家团聚的节日,老太太派人把三太太接了回来。三个月不见,三太太有些清瘦,身上少了一分盛气凌人多了一分淡然。
韩暐见了母亲自然是非常高兴,整个家宴都坐在母亲身旁嘘寒问暖。
“祖母,母亲的病已经好了,可不可以不再回田庄啊。”他一直被三太太保护的很好,虽然已经十六却还是一副单纯如白纸的模样。他怎么能明白三太太为何去田庄?还一心以为是母亲得了恶疾。
这话当着众人的面问出来,老太太听了扫了一眼三太太,眼中的责怪一闪而过。三太太见了赶忙说道:“田庄那边清净空气好,很适合养病。我住了三个月竟喜欢上了,还是让我回去住,你若是空闲了就过去看我。”
“五哥孝敬,整日惦记太太的身子。眼下太太身子大好,不如就别再回去了,免得五哥无心读书。”若溪出人意料的出言说情,三太太闻言眼神一闪。
老太太听了想了一下,抬头迎上韩暐期望可怜的眼神只好点点头,她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眼下韩暐年纪也不小,很快就要说媳妇,没有母亲在旁边会让人说三道四。
“虽说你喜欢住在田庄,可毕竟暐儿想要孝敬不方便。既然你身子渐好就别回去了,留在府里养着吧。”
大奶奶闻言笑着说道:“老太太马上要去南边,九妹妹也跟着去。我和二弟妹管家这心里还真是打鼓,眼下三婶母回来就好了。若是有什么事我们也有个能商量人,不至于没有主心骨。”
“你遇到什么舀不了主意的事就跟你婆婆商量,就别想着去打扰你三婶母了。她身子刚刚调理过来,还不能思虑过重!”老太太太听了回道。
“是我想法太简单了。”大奶奶觑了若溪一眼笑了。
若溪只低头喝茶,眼中却有一丝精光闪过。她知道老太太无心把三太太撂在田庄太久,既然早晚都要回来,不由就让她做这个顺水人情。况且整个韩府已经被她们攥在手心里,该架空的架空,该换掉的换掉。眼下即便是三太太想要插手,也会找不到插针的地方。
况且她相信大奶奶和二奶奶的手段,怎么能让三太太把管家的权利再次抢回去?老太太不是老糊涂,即便她有心让三太太重新管家,眼下时机也未到。
而若溪自己不过是姑娘家,早早晚晚都要嫁出去,所以她从来就没有想要管家。眼下三太太重新回府,她巴不得躲清闲由着她们去斗,所以对跟老太太回老家分外的期待起来。
大老爷本不同意老太太回南边,他和三老爷都没时间护送,心里着实惦记。老太太却执意回去,他只好命韩暄告了长假一路护送去。
她们先是坐马车,因为老太太到底是上了年纪,一般都是赶大半天的路。为了安全起见,他们都是天一亮便出发,一过晌午就找栈。
行了大半个月的旱路,然后又换船了。若溪在现代就是北方人,很少有机会坐船,这船一开她就晕起来。
整个人吐个七荤八素,只好躺在小小的房间里不敢走动。这样在船上晃荡了几日,她竟慢慢有些习惯了。
海上的风景很美,尤其是日出特别的壮观,等到若溪快要看厌的时候她们才登陆。舅老爷派了人在岸边守着,今个儿来得正是他的孙子刘焕晨。
他虽然不认得老太太一行人,不过见她们穿着不凡风尘仆仆,上前一打听便知来人正是他的老姑奶奶。
“侄孙儿给老姑奶奶见礼。”他忙上前喊人见礼,瞥见韩暄又赶着喊大表哥,扭头一看船上又下来一位十三四的姑娘,便知是信上写得九表妹韩若溪。
老太太见他自称侄孙儿,就知道他是自个兄弟的孙子,只是不知道他是老几的儿子。
“老姑奶奶和表哥、表妹一路之上可还顺利?”他说话之前先笑,一看就是个脾气温和有礼貌的人,“轿子早就备好,祖父算计好这几日你们机会到,果然今个儿就让我等来。我已经派人回去禀告祖父,现在府里肯定热闹了。”边说边请众人乘轿。
韩暄坐不惯轿子,就跟他一起骑马跟在轿子旁边。他也是第一次到南边来,见到街边和风景都感觉很新奇。
刘焕晨边走边跟他说话,介绍街边有名的小吃和好玩的地方。
突然,对面过来几个人,正中间骑马的青衣人竟然看着面熟。走近了,韩暄忙惊讶的下马打招呼,“天涯何处不相逢?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林二少爷!”
原来对面来人正是林宜宣,他们家在这里有生意往来,这次过来就是为了一桩大买卖。他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京城的熟人,赶忙下马回礼。
他瞥了一眼轿子知道里面一定是女眷,韩暄见状说道:“我陪着祖母和九妹妹回老家祭祖,刚刚才下船。”
“原来是老夫人在轿子里。”他过去打招呼。
老太太见轿子停下正要询问丫头,听见有人问安把轿帘挑起来一半。
“哦?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二少爷。”她挪了一下身子,挡住身后的若溪笑着说道。
林宜宣抬头瞥了一眼又低下头,回道:“宜宣也没想到和老夫人竟有这种缘分,行了千里还能遇见,不得不说是有缘。等老夫人安顿好宜宣就去拜访,现在在半路实在是不方便多停留。”
老太太闻言点点头,再怎么说她也算是长辈,林宜宣这样礼待让她很舒服。林宜宣掉头询问韩暄她们的住处,然后上马走了。
这边轿子抬起继续行走,刘焕晨笑着问道:“刚刚那位公子相貌堂堂气势迫人,应该不是一般人物吧。”
“定伯侯的二儿子,自然不是一般人物!”韩暄笑着回道,“论起来还有些亲戚,八妹妹是他堂弟的贵妾。”
虽说老太太和他祖父通信,可却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他只听祖父说,韩府的大伯做了从四品的京官,生意做得也很大。没想到他们家竟和定伯侯都做了亲戚,看样子不是一般的富贵啊。
轿子到了刘府直接抬进去,刘老太爷正在大厅等着。他见了几十年不见的姐姐登时唏嘘,老太太更是哭出声来。
众人一旁好生劝慰才算是忍住,这才有两个侄子、三个侄孙子过来给老太太磕头。这刘焕晨是大老爷的二儿子,今年十五尚未娶妻,打算参加今年的大考。
韩暄和若溪也见过舅老爷和表舅,又见过同辈的表兄弟。
喝了一杯茶,刘老太爷就吩咐人送老太太等人进内宅,侄媳妇和侄孙媳妇、侄孙女等女眷正在二门恭候。
这刘府的老太太已经去世,眼下刘府都是大太太在管家。她见了老太太忙过去搀扶,赶着一声声的姑母叫得亲热。
进去请老太太坐在上首,大太太等人按照辈分依次过来磕头。若溪和韩暄见过两位舅母,又见过大嫂子和众姐妹。
韩暄在内院到底是不方便,坐了一会儿便出二门找刘焕晨去了。大太太知道她们要来,早就腾出一个小院子,派人打扫的干干净净。眼下已经吩咐人把老太太的行礼等物挪了进去,丫头、婆子也安顿下了。至于韩暄就跟着炳晨住,省得他一个人孤单。
“姑母这一路颠簸辛苦,还是先回房休息。这次来索性就多住几个月,咱们有的是功夫亲近。”大太太一看就是个八面玲珑之人,说话行事都很周全。
她亲自把老太太和若溪送回院子,见她们带来的丫头、婆子不多又派了几个稳妥之人过来。
“老太爷听说姑母要来,激动的几晚上睡不着,交待我一定要好生招待。姑母和九丫头住在这里,有什么不方便或是需要只管说话。”她又细细的屋里屋外察看一番,这才带着刘府众人走了。
这一路来若溪真是累着了,她简单洗洗便躺在床上,一觉竟然睡到了晚上。
晚饭的时候大太太过来侍候,老太太见了笑着说道:“你不用在我跟前立规矩,我自己的媳妇儿都不用每日侍候用饭。”
“婆婆去世的早,我这个儿媳妇没在膝下尽几天孝。虽然有心好好侍候老太爷,可毕竟是儿媳妇不太方便。如今姑母来了,我自然要好好孝敬,也算是全了我这么多年的遗憾。”大太太嘴巴很巧,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若溪原以为大奶奶的嘴巴是百里挑一,没想到这刘府大太太更是个中高手。她多少年见一次姑娘婆婆,哪里会到如此亲近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