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问话在任何人听来都像是在试探,试探阿墨对待雍王世子一事的看法,毕竟身为皇帝的心腹,她就算不知其中的内幕,但多少能猜得到,彼此都心知肚明,那么皇帝这般问法,就是想听在明知这事从头到尾都是皇帝布局的情况下,阿墨会怎样回答。
直接道明自己的所知所猜,向皇帝展示自己的聪明,请旨主办引事。——这是只会耍小聪明的臣子的做法。
假装不知,义愤填膺地怒斥雍王世子,顺带表示自己的忠心。——这是懂得揣摩帝心的真正聪明臣子的做法。
祁泽沉着目光落在阿墨的身上,以她从入朝以后的表现,他知道她是一个真正聪明的人,所以她会做第二种选择。
但见,阿墨依旧恭敬地站着,垂着头,听到皇帝的问话,脸上神情不动,只是微微启唇,冷肃的话一字一顿地迸出来:“公布天下,杀。”
一个杀字轻飘飘地落在耳中,轻得恍若是幻听,却狠狠地撞地心头,刺骨的寒意爬上背脊,竟让一向无欲无求,心平如镜的他平生首次生出杀意,这股杀意不是由他自己生出,而似犹如对方植入他的心中一样,但从她的语气中却没有感到杀气,这种感觉很奇异,很难用言语表达。
祁泽在震惊之余,第一反应却是看向皇帝,他不知道他的感受是不是跟他一样,但他知道这位花将军的答案必然会让他父皇有所震动。
她不对已经发生的事做出评价,却是直接给出了处理这件事的最佳的建议。
果然,皇帝眯着双眼,眼中沉着暗光,定定地落在花将军的身上,多年帝王的威严犹如巍峨的泰山沉沉地压落在她的身上,仿若要将她瘦弱的背脊给压断,连他这个只感受到余波的人都觉得呼吸困难,而那个直接承受的人背脊却依旧挺得笔直。
半响,或许过了很久,一直沉着脸的皇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神情是少见的愉悦:“得此良臣,朕之幸也。”接着,语气一顿又道:“花将军,雍王世子刺杀于朕,雍王府图谋造反一事,朕全权交给你处理,练了这大半年的兵,是时候该派上用场了。”
这是要出兵的意思了。
“父皇。”太子祁泽蹙眉出声,但又如何阻止得了皇帝的决定。
“臣遵旨。”阿墨的声音跟太子同时响起来,抬起的眼眸掠过精光。
走出寝宫,阿墨抬头望着阴霾的天空,一场大风暴就要来了,这个污浊的大地是时候清洗了。
嘴角微微翘起,身后轻然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轻,若非她耳力过人,只怕都听不到,倒不是那人功力有多强,落脚无声,而是轻步虚浮,落脚无力。
不用回头看,只听脚步声,便知来人是谁。
“风雨欲来风满楼。”脚步声停,轻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气里充满着悲悯,无奈与感叹。
侧身,转头,一袭太子服饰的祁泽站在她左侧,两人仅半臂之隔,他如她方才一般抬头望着天空,清俊的脸庞在阴霾的天色下如同覆盖着蒙蒙的灰纱,荡漾着温润波光的双眸不知是因心情还是因天色而显得有些晦暗,看不清眼底的神色,若只看他翘起的嘴角只会以为他心情很好。
“风雨过后,方能见彩虹。”往后退一步,略后于太子半步,阿墨淡淡地开口,别有深意。
祁泽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底有光芒在波动,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些什么,只是才刚嘴,猛地便连边咳了起来,咳得脸色涨红,眼眸水润。
“太子。”
“太子爷。”
“快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