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嘛……”刘瑜沉吟片刻,正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有管事过来,道:“老爷,巡抚衙门那边又贴了文告,说是过几日,请老爷人等到衙门吃酒,抚台大人亲自设宴,许多事上,要和老爷与诸位老爷们讲清楚,说明白。”
狠狠的抢了一把,又来一场宴会,坏说要讲清楚、说明白。
刘瑜一头雾水。
不过……
对这个毁誉参半的人物,相信大多数人还是想见上一面的,刘瑜倒是来了兴致,道:“既然如此,眼下大家什么话都不要说,该怎样就怎样,一切,都等那时候便可揭晓。都说这徐抚台乃是文曲星转世,想来也不会如此愚蠢,听其言,且观其行吧。”
众人纷纷点头,其实也有人想拉着那什么巡按一道闹一闹的,可是现在刘瑜发了话,倒也不好有什么动作了。
税制改变的事,在浙江内部闹得轰轰烈烈,各地知府、知县衙门,已经开始派出差役排查桑田和粮田的情况了,差役们四处,清丈土地的同时,不少生员也都有了举动,据说省城的许多王学学堂都放了假,让生员们各自回乡,为的就是督促清丈田亩的效果,若是各地衙门清丈的土地和大家所见所闻不一样,但凡有生员检举,都会给予奖励。
生员们本来就闲的发慌,平日每日在书院里读书也是烦闷,王学天天在喊知行合一,可是每日都是知,唯独没有行,现在给了大家行的机会,将这些人将鱼饵一样撒出去,大家也觉得有意思,回去敦促不提。
不只是如此,明报这边已向各府派了编辑,随时采纳新闻,桑田和粮田的区别太大,若是官府故意将寻常百姓的粮田纳为桑田,肯定有人要闹事。而假若有大户人家的桑田直接划为粮田,自然也有人举报,宁波那边倒是出了几个差役和大户人家联合瞒报的事,遭人举报之后,巡抚衙门直接免去了负责此事的主簿,派人将几个差役捉到省城,游街示众,犯事的大户亦是捉了几个,这事儿可是明白无误的刊登在明报上广而告之,自此之后,倒是许多人都老实了,不敢在这清丈土地上头做手脚。
只是如此大的动作,不免有人人心惶惶,寻常百姓固然是拍手称快,从此几乎不用负担粮税,可是对那些种桑的大户来说,却都一个个如丧考妣,而此时,徐谦则稳坐巡抚衙门,对外界的事,都漠不关心,一连几日下来,倒是有不少地方豪族的人纷纷已到了省城,打算和抚台大人好好交涉。
这一日夜里,巡抚衙门灯火通明,一场宴会悄然开幕。
来的士绅可是不少,都是各府各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大的地主,犹如青田刘家,象山陆家、慈溪杨家、淳安曾家等等,都已尽皆到了。
而且来的人,都不是子弟,大多都是家主,一方面是表现对抚台大人的尊重,另一方面这件事关系到了族中的切身利益,必须亲自动身。
浙江的土地,至少有三成左右都在这些人的手里,他们有的不只是偌大的家业,不只是数以千万顷的土地,更有显赫的家世,只要拿出族谱,三代之内必有显赫的人物位列其中。
当然,浙江豪族,都以刘家为尊,一方面刘家的祖上是乃是开国功臣,位列一品,另一方面,刘家还有爵位在身,而刘家现任家主刘瑜更是个浙江省内罕有的大儒,虽然没有做官,可是文章却是不少,既是士林领袖,大家的目光自然而然的都落在了他身上,都巴望着,刘家能出这个头。
好在巡抚衙门占地不小,否则也容不下这么多人,一些豪族已经请进了正堂,其余人呢,只能在外头就坐,不过显然徐谦并没有冷落他们,已命许多官员前来作陪,气氛倒也融洽,天色还早,所以先是上了茶来,徐谦亲自搀着刘瑜进去,一面道:“早闻诚意伯大名,令祖亦是受本官推崇已久,今日设宴,诚意伯肯亲来,实在让本官脸上有光,来,请里头说话。”
刘瑜倒也满面红光,这家伙很给自己面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确实让他心花怒放。若是别人说这句话也就算了,这徐谦可是六首状元出身,如今又是浙江父母官,拜得恩师又是谢迁,无论是家世、出身和眼下的身份以及名望如今都是顶尖,现在如此客气,那就大大不同了。
这代表的是,一个态度,有这个态度就够了。
若是寻常的巡抚,说出这句话刘瑜还未必觉得如何,毕竟刘家可不是寻常家族,可见这说话的好坏,得看人的身份,不一样说出来的话,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