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徐谦低头喝茶,喝过了茶,他微微一笑,这如沐春风的笑容,比任何倾城美人的微笑都要让人酥软,因为大家一看到他笑,顿时紧张的神经,一下子松弛起来。
徐谦伸出手的关节,轻轻的磕了磕案牍,终于开始说话了:“本官蒙受圣恩,忝为浙江巡抚,说起来本官年纪……”
一说到年纪,立即有人打了鸡血一般,杭州知府江峰立即跳出来,义正言辞道:“甘罗尚可拜相,大人虽然年轻,可是以大人功德,屈尊巡抚已是……”
一股扑面而来的马屁气息将徐谦晕的七荤八素,差点没让徐谦直接飞升到九霄云外。
徐谦连忙打断他:“罢了,此事休要再提,本官现在既然主政浙江,这新官上任,不免要先烧把火,这火如何烧呢,虽然朝廷早有定制,不过旧法毕竟也有失漏之处,我等为官,上为朝廷,下为百姓,因此,必须推陈出新,方才不枉为官一场。”
众人听的云里雾里,不过新官上任,难免都要说几句慷慨激昂的话,大家倒是沉得住气,都在暗中揣测着徐谦的话。须知大家都是聪明人,往往新上司随口几句话,大致就可以猜测出新官的性子出来,因此大家现在都在猜测,这位新任巡抚,又是什么性子?
徐谦继续道:“本官思来想去,这第一把火,就在粮赋上做做文章。”
众人一听,纷纷愕然,粮赋?莫非是因为这位徐大人眼看浙江的粮赋年年递减,因此才打算摊派苛捐杂税?这浙江的粮赋本就够重,若是加派,那可不是玩的,拥有土地最大的人是谁?自然是乡绅地主,这些人惹急了,可不是好玩的,保不准,要闹出抗税的大事。
其中有个官员见徐谦说出这番话,非但没有忧心忡忡,反而眉梢儿露出喜色,此人乃是巡按周昌,巡按和巡抚一样,都属于京官性质,都属于都察院,不过大家都只是挂职在都察院而已,比如这巡按,不对任何人负责,便是巡抚,他也未必放在眼里,他有奏书专奏之权,直接向宫里和内阁负责,在这浙江,想弹劾谁就弹劾谁,想骂谁就骂谁。
这位周巡按,却是晓得京师里头许多人对这新任巡抚不怀好意,反正他也不受徐谦节制,可以特立独行,虽然表面上和徐谦客气,可是心里头,却一直想挑徐谦的错出来,只要挑了毛病,陈报上去,这便是大功一件,将来的前程,自然是不必说了。
原以为这新巡抚刚刚上任,想来定会老成,不会闹出什么耸人听闻的事,可是谁知,徐谦刚刚上任,居然就想加征粮赋,这可不是小事,只要稍稍闹出点事来,周昌就有许多的文章可做。
谁晓得徐谦下一句道:“大家都知道,朝廷对浙江的粮赋一向严苛,别的地方是十抽一成,可是这浙江,却是足足高了一倍,以至许多百姓苦不堪言,本官的意思,往后对种粮的粮户,税赋统统减为三十抽一,若只是摊下来五亩一丁的农户,俱都免赋,诸位以为如何?”
原以为徐谦要加税,谁晓得居然减税,而且这减的也实在厉害,从十抽一变成了三十抽一,若是家中人均不过五亩的人,还进行免税。
这……绝对算是破天荒的事,大明朝从太祖以降,只听说过苛捐杂税越来越多的规矩,却从未听说过,还有减税一说。而且这也减的太狠,等于是说,所有种粮的人家,几乎不必向朝廷缴纳粮税。
若是不缴税,粮食从哪里来?税又从哪里来?还有那金花银,又从哪里来?
这新任巡抚大人,简直是疯了。
布政使赵明觉得兹事体大,立即站出来,道:“大人,不可啊,若是如此,则今年征粮怕是连三十万担都不能保障,往年都是近百万担粮食入京,今日若是如此,不但朝廷要责怪,怕是……”
徐谦压压手,道:“诸位且听本官说,本官免粮税,却又要加征桑税,往后呢,谁家用土地种植桑树的,则改为十抽四的税法,用蚕丝折银上税,如此一来,即可抑制毫无节制的种桑,另一方面,用种桑盈余补种粮不足,岂不是好?”
所有人又呆住了……
因为这个所谓的方案,看上去似乎很合理,可是现实来说,简直就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