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京师,虽未到阳春三月,却已有了几分盎然春意。
紫禁城林苑中的桃树上,已结出了一个个的花骨朵,这粉嫩却又未绽放的花骨朵在晨曦的露珠下,随着风儿微微颤颤,却也发出了一丝丝花香。
在经历了凛冬腊月,这样的景色,足以让人珍惜,让人格外悦目。
暖阁里依旧还烧着地龙,地底下汹汹的炭火将整个暖阁烧的冒出腾腾热气。
这里的温度,虽不及酷暑,却也教嘉靖不得不拖了外衫,去了袄子,只留一件剪裁合体的轻薄道服,他的颌下,已生出寸长的短须,整个人显得更是精神,脸上也多了几许风霜和成熟。
捷报是昨天夜里传出的,内阁六部那边已经轰动,谁也不曾想到,本来以为一个天大的难题,甚至用大臣们的话来说,简直就是关乎社稷存亡的大事。
如此难解的问题,京师这边鸡飞狗跳,闹腾了这么久,又有人吵着要招抚,又有人吵着要平叛,争了几个月,结果……事情结束。
嘉靖仔细看着平倭的细节,先是挑拨离间,引出一部分倭寇,全歼,接着是直袭倭寇巢穴双屿港,最后再是攻心,而紧接着,又是一场屠戮。
这样的手段,不可谓不狠。
更重要的是,皇家校尉的实力,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大臣们当然想不到,皇家校尉之所以能七战七捷,全歼千余倭寇,是因为皇家校尉发挥了自己的长处,以己之长克敌之短,通过运动和耐力,不断的消磨倭寇,大家只知道,几万人奈何不了的倭寇,被千余校尉轻松解决,皇家学堂报上来的战损寥寥无几,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这伙凶残倭寇,却俱都灰飞烟灭。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甚至结束的过于仓促,让人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既然杭州光复,倭寇的老巢亦落在了明军手里,可以想见,江南又迎来了至少十年的平静,倭寇想要再成气候,没有十年之功,是不敢再上岸的。
而接下来,似乎就是如此善后的问题了。
关于善后,徐谦有几分奏书已经送了来。
嘉靖对徐谦的意见,自然给予了极高的关注,因为他越来越感觉到,朝中的这些大臣很是不靠谱,朱家的江山,指望他们是远远不够的,在这种情况之下,这个平倭专家徐谦的意见,自然而然就显得弥足珍贵。
徐谦总共提出了几个要求,其一,扩大海路安抚使司的权利,原因有两个,一方面是来钱,一方面是继续清倭。
来钱自然不必说,反正钱是进内库的帐,这对嘉靖是有利的,身为天子,虽然说朕即是天下,可是国库的银子,根本就没有你插手的份,只有内库的银子才是天子自己的,也就是说,内库是自己亲儿子,内库的银子多少,意味着天子能办多大的事,有多大的话语权。
既然海路安抚使司能来钱,那又何乐不为?
而其次,就是清倭的问题,大明从前的政策,一向是禁海,禁海就滋生了许多问题,那便是许多乱民和罪囚以及各国的倭寇、水手、武士将这无主的海洋当成了自己的冒险乐园,眼下虽然平了倭,可是远远不够,这就好像关外的蒙古人一样,就算是太祖皇帝和文皇帝屡屡横扫大漠,可是过不了几年,边镇的烽火又起一样,倭寇和关外的鞑靼没有什么区别,他们无人管束,靠劫掠为生,你越是禁海,越是闭关,他们就越容易养精蓄锐,等到时机成熟,又要登岸劫掠,抢劫,毕竟是一本万利的事,江南富庶,不抢才怪了。
要想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要做到有效管理,而要做到有效管理,就不免要用上海路安抚使司,一方面,要让海路安抚使司凭借朝廷的力量,制定规则,让所有人都按这个规则行事,另一方面,也必须积蓄足够力量,对不法的走私商贾以及倭寇予以打击,冒出一茬,收割一茬,让倭寇永远都成不了气候。
当然,想要有效管理,就必须要钱,糜费甚大,钱从哪里来,朝廷肯不肯每年拨付几十万白银蓄养水兵?若是朝廷不肯,那只能自力更生,自力更生就是给予海陆安抚使司专营之权,通过贸易,与各国交易,获得大量钱财,而这些钱财,一部分用来养舰队,一部分,自然是上缴内库。
这个提议,显然有点超乎寻常,倒不是说它动摇了国策,而是显然,等于是朝廷给予海路安抚使司在海上的一切大权,这些权利,并不亚于当年英国授予东印度公司的权利,司法、军事、行政,每一个权利,都不容小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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