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叶连翘皱了皱眉,朝叶谦脸上瞟了一眼。
“我还能做什么?”
叶谦斜眼瞥她:“子不教父之过,你如今落在人家手上了,我就站在旁边白看着?我是不知那汤老先生打算在你身上何处开刀,事情已然到了这境地,无论如何我得去见他一面,我这当爹的给他赔个不是,他接不接受是一回事,至少这态度要摆出来才行。”
“这不妥!”
不待叶连翘答话,秦氏便急急出声:“你自家还开着医馆呢,主动走去那汤老先生面前,让他晓得你是连翘的爹,岂不更麻烦?”
“他若有心打听,还能不知道?”叶谦偏过头去。
“话不是这么说。”
秦氏满面焦灼:“你不往跟前凑,他未必会想到你身上,你若自动送上门,便是给他机会迁怒你呀!适才你们也说了,那汤老先生不讲理,你和他如何说得清?原本不**的事……”
“怎么不干我的事,二丫头不是我亲生的?”
叶谦喉咙里透出一丝不悦:“难不成我便该由着外人欺负她?这不是小事,二丫头岁数又还小,我是她爹,烂摊子可不就只有我来收拾?况且,你要想她一点错儿都不出,就只能盼着她通身上下一点本领也没有了,说到底,那汤老先生,也并非全占着理儿。”
话说到最后,便隐隐藏了些回护之意。
“是,最好带累得你那医馆也开不成,往后我肚子里那个便喝风去。”
秦氏低低道。
叶谦很是讶异,仿佛不可置信:“你怎么……”
叶连翘却是心念疾转,一瞬之间,想到某一回她在松年堂里医治那个姓聂的姑娘出了纰漏,叶谦说过的一句话。
我是你爹,遇上麻烦,我自然是要护着你的。
曾经她因为这句话感动得鼻酸,可是,因为那些大大小小的争执和矛盾,她就将它完全抛到脑后去了。
“爹。”
她没有细想,匆匆唤了叶谦一声:“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汤老先生那里,你能不能暂时不要去?秦姨……说的没错,你没必要现下就去见他,省得给他理由寻你的晦气。你信我一回行不?他是针对我,便让我自己解决。”
“你如何解决?”叶谦眉头拧得更紧了,“你现在摆明了就是没办法……”
“容我想想吧。”
叶连翘冲他弯了一下嘴角:“其实……我脑子也不算太笨的。”
“给你两天时间,想不到便赶紧告诉我!”
如果可以,叶谦当然巴不得不要去见汤景亭,闻言倒也痛快,懒得跟她费口舌,丢下这句话,转头便吩咐吴彩雀:“冬葵媳妇,摆饭!”
……
戌时初,千江府衙捕快房。
捕快们都回了家,桌边油灯下除了卫策之外,只有那从省里来的提刑按察使。
那姓许的男人才不过三十来岁,蓄着两撇美髯,手里握本案卷,唇边带一抹淡笑,指着某处不紧不慢问:“程太守言,此案是由你查办,说与我听听,你以何为依据?”
他已来了千江府衙十日有余,连日来无论翻查案件还是外出巡视,皆是卫策随行左右。两人渐渐熟稔,每日事毕,若有空闲,他便来寻卫策说话。
卫策往那案卷上仔细看了两眼,沉着道:“此案疑点便是那人肋下的刀痕。按理来说,若是死前伤,刀口会泛血花,若是死后所致,刀口皮肉则泛白无血,仵作当时也是凭着这一点,才认定肋下的伤是死后所致。但我再细查,却发现那刀口旁有烫伤的痕迹,以此推断,或许是凶犯以刀杀人之后,用滚水淋浇伤口使其泛白,试图掩人耳目,仵作做出那样的判断,要么是技艺不精老眼昏花,要么便是与那凶犯有暗地里的勾当。”
他说得有条有理一丝不乱,那许提刑便赞许地点了点头:“验尸是仵作的事,我常听闻做捕快的都是粗人,对这些从不在意,不想你生得高大,心却这般细。只是你如何懂得这个?平日里曾看过这方面的书?”
“没看什么书。”卫策摇摇头,“见得多了,只要留心,总能知晓一二。”
“你年纪轻,肯这样花心思,也属不易了。”许提刑满意一笑,“如此说,程太守安排了你这些天跟随我,非但无丝毫敷衍之意,反而很是诚心。”
卫策不惯被人夸赞,牵扯了一下嘴角,正不知如何应对,就见那一向跟着他的杂役夏生慌慌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年轻汉子。
“卫都头,你从前清南县的兄弟来了,说是有要事。”
不消他开口,卫策已然瞧出那是清南县衙一个姓朱的年轻捕快,心中一动,立马站起身:“再有两刻便要宵禁,你怎地这时候跑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姓朱的跑得气喘吁吁,汗也来不及擦一擦,接过夏生递去的水碗仰头全灌了下去,抹抹嘴道:“是叶姑娘的事,宋大哥说,卫都头你走前吩咐过,叶姑娘若有麻烦要立即告诉你,下午刚一听说,他便打发我出了门,我紧赶慢赶……”
上气不接下气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卫策便有些愣怔了。
他晓得叶连翘不会一直顺风顺水,却没料到她居然招惹了汤景亭那惯爱搅缠不清的货色。这事他帮不上忙,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