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2>秦氏这话倒真正没作假。
自打得知她有孕之后,叶谦便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得甚为紧要。平日里在月霞村走动走动,自然是无碍的,毕竟街里街坊都是熟人,秦氏即便是走到哪儿觉得累了,也会有热心人将她送回家,出不了纰漏。
但那清南县城,可就不一样了。
平日城里人就不少,眼下临近除夕,更是到处乌泱泱的,仿佛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恨不得一股脑儿涌到城里置办年货。人多马多车也多,秦氏现下这情形,给磕了碰了可怎么好?叶谦实实放不下心,隔三差五地便要叮嘱她一句,让她莫要往城里去,即便有什么事,也都交给两个大点的孩子去办就好。
叶连翘与叶谦没什么感情,瞧见他如此紧张,也不过在心头笑他小题大做,又或者暗地里猜测,不知当初叶冬葵出生时,叶谦又是怎样的境况。她并不介意自己多做些事,但问题是,连着将近一月如陀螺一般转个不休,她是真觉得有点吃不消了。
现在也是这样,她才刚刚回到家,连口水也没来得及喝,秦氏张嘴便提那买年货的事,她实在是……
叶连翘帮着秦氏从腌菜缸里拣出两颗白菜,小心翼翼沥干汤水,放进手边的竹筐里,回头冲秦氏一笑:“松年堂里,大伙儿都没走,我也不好意思自己先离开,再说,我爹不是也还没回来吗?我赶着回来做晚饭,都没往医馆去……”
“你爹不一样的。”
秦氏抿唇笑道:“咱家的医馆,他是东家,又是唯一的郎中,每挣一文钱都是自个儿的,当然得多上些心。你一个姑娘家,替松年堂辛苦大半年,赚了不少,明儿都放假了,今日就算是早走一两个时辰,想必他们也说不出什么。”
她说的这话,叶连翘不爱听,却也不想跟她争辩,只抿了一下嘴角,将那两颗腌白菜端进了灶房,回身见秦氏也慢吞吞跟了进来,便软声道:“那年货的事,咱们现在张罗,怕是有点晚了吧?这一向我委实有点忙不过,其实早两日,秦姨你就该开张单子出来,让我哥照着去把东西一样样置办回来,未必非得我……”
话还没说完,秦氏便嘴角往下一扁,摇了摇头。
“得了,这买年货的事,又琐碎又麻烦,男人没耐性,是办不来的。回头若是一大意,漏了什么,便还得再跑一趟,岂不反而更加麻烦。说不得,连翘,我也晓得你最近辛苦劳累,可你爹不许我往城里去,便只能由你走一遭了,让冬葵陪你一同去,帮着搬搬抬抬,可好?”
叶连翘正在切那白菜帮,闻言手上动作便是一滞。
她有一种感觉,这秦氏,从前是个最麻利能干的人,然而自从得知自己怀上孩子之后,整个人便仿佛变得娇滴滴起来。
这当然没错,事实上,在叶连翘看来,女子有孕之时,本来就更需要被好生照顾和呵护,再怎么柔弱都是应分的,十分理所当然。
只不过,撒娇这种事,在自家夫君面前怎么做都行,当着三个继子继女也如此娇怯怯,恐怕……不大合适吧?
房后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与叶冬葵一块儿干过活儿的那几位匠人非常实诚,做事半点不惜力,已过了申时了,兀自在那儿忙活着,说穿了,就是卖叶冬葵面子,想早点帮他将这用来成亲的房子修葺得妥妥当当。
那沉闷的敲墙动静仍旧未停,震得整个叶家房子都仿佛跟着抖了三抖,秦氏的眉头立刻轻轻拧了一下。
叶连翘把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在心里叹了口气,含笑道:“我去同那几位大哥说一声,请他们今日歇息了。过了明天,他们也该回家预备着过年了,我想着,这一向他们委实辛苦,明儿咱们也该张罗几道像样的酒菜,请他们一请。那修葺的活儿干了一半儿了,明天就按咱们之前说好的,先把三成工钱付给他们——人家虽不指望着咱们这点子小油水过年,总归手头宽裕些不会错。”
说罢,也不管秦氏是什么反应,抬脚便往房后去。走了两步,觉着腰间有些硌得慌,伸手一摸,才省起那瓷瓶盛装的透肌香身五香丸还掖在那里,顺手拿出来往桌上一搁,然后便走了出去。
……
叶冬葵一直在房后陪着那几位匠人一起干活儿,摆弄木头原是他兴趣,一做起来便不知时日,直到看见叶连翘笑嘻嘻地走进来,才知道天色已然不早,忙同那几个大哥寒暄两句,乐呵呵地请他们明日来吃酒,然后与叶连翘一块儿往前边儿去。
两人也不过说些闲话,商量着过了明天便去城里采办年货,一脚踏入屋内,便见叶谦不知何时回来了,正扶着秦氏往椅子里坐,那秦氏手里,握着叶连翘刚刚带回来的小瓷瓶。
叶连翘给唬了一大跳,心道头先儿曹师傅可是说过的,那透肌香身五香丸里有麝香,这可开不得玩笑!忙一步抢上前,将那瓷瓶一把从秦氏那儿夺走,因为太着急,便不大讲究,力气用得猛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