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连翘虽然已经决定了要陪着万氏再往府城走一趟,却到底是个知分寸的人,晓得无论如何得先征求叶谦同意,便没有立即就将这话说给万氏听,只是告诉她,自己有样东西要给她,让她无论如何在万安庆家多留一阵,紧接着便慌慌地跑了回去。
往常这时辰,叶谦该是正预备着要往城里去了,今天因为听见了村里的嘈杂,便没慌着出门,披了件单外衣站在门口往万安庆家的方向张望,正正好就遇见叶连翘回来。
“咋回事?”
他连忙拽了自家二丫头一下:“我听你孙婶子说,是你卫大娘来了?怎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出什么事了吧?”
叶连翘长出一口气,皱着眉点了点头:“昨晚后半夜传来的消息,说是卫策哥他们那一干捕快,同杀人越货的一伙贼人斗了起来,众捕快中,死了三个人……卫策哥眼下虽然暂且是保住了一条小命,可……据说情况也很不好。卫大娘急得直哭,我看她那样,心里实在是……”
叶谦闻言便是一愕,也跟着紧张起来:“竟有这等事?如此说来,你卫大娘岂不马上就要往府城离去?哦,她此番跑来咱村儿,是想让安庆那小子陪她走一遭吧?唔,这是应当的……她预备何时出发?咱家里有些伤药,是我闲来无事自个儿调的,想着家里倘若有人不小心受了外伤,就可拿来用,比外头买的只怕也不差。要不,这会子你给送去?”
“不必了。”
叶连翘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捕快们受了重伤,府衙自会请人医治,肯定不会敷衍以待,这一点该是不要咱们操心——爹,我有个事,想……和你商量。”
叶谦偏过脑袋看了看日头,略略颔首:“你说。”
“万家大叔应承了让安庆哥陪卫大娘一起去府城,可我觉着吧……卫大娘现在情绪很不好,整个人简直有些萎靡,爹您是没瞧见她那张脸,哭得全肿了……安庆哥终究是个男人,心眼子粗,未必能事事将卫大娘照应周全,许多方面,他可能也想不到,所以我想,还是应当再有个人,陪在卫大娘左右,替她将饮食起居都安顿好。”
叶谦已是人到中年,又走南闯北多时,可不是那起不晓事的愣头青。叶连翘这话虽未明说,其中的意思,却已经很明白了,他便不由得变了变脸色,收去满面和蔼,将双手背到身后:“嗯,如此你又是何意?”
“我琢磨着,我陪卫大娘一起去……”
叶连翘猜到他必然不会轻易应承,心中惴惴,压低了喉咙小声道。
“胡闹!”
果不其然,叶谦马上就有点不高兴了,一拂袖,转身便往屋里去,待叶连翘也跟了进来,便铁青着脸在桌边坐下了,拿手敲敲桌面。
“策小子遇上这样的祸事,我心中也不安生,替他觉得焦急,若是咱能帮上什么力所能及的忙,我铁定没二话,决计说不出一个‘不’字,可你跟着去算怎么回事?那卫策与你非亲非故,你一个尚在家中的闺女,以什么身份陪着他娘去看他?二丫头,你怎地这样糊涂!我早说过你如今大了,不该同策小子行得太密,你……”
眼看着便又要将那老生常谈,搬出来再说一遍。
叶连翘垂着头,悄悄翻了翻眼皮:“说白了,爹不就是怕我跟了去,有人说闲话吗?若是事事都这样瞻前顾后,那咱们干脆什么也别做了!再说,我哥不是也在府城吗?只当是我去找我的亲哥,顺便与卫大娘一道儿走,这又怎么了?”
“鬼扯,越说越不成话!”
叶谦咬了咬牙:“你活了十四岁,难道不知这世上那‘闲话’二字是最轻视不得的?莫说是毁人清誉,就算是真要了人的命,也不是甚么稀奇事!你是姑娘家,原本就该诸事谨慎小心,不可给人留了话柄——是谁教的你这样不分轻重?”
叶连翘也有点恼起来,很想回他一句,是谁教的我不知道,反正这么些年,该教我的那个人可从来没尽过责任,却又不愿真塌了他的面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若是不分轻重,就只管自个儿拿主意,压根儿不会回来同爹商量了。我只晓得,得人恩果千年记,从前我需要相助的时候,无论卫大娘还是卫策哥都向来不含糊,即便是自己没空,也会托人前来帮忙——远的不说,就说我哥新近得着的那个活儿吧,若没有卫策哥从中牵线,人家那些给人盖房的师傅,能这么容易就应允让我哥加入?卫大娘没有闺女,眼下又是那样一副魂不守舍的状况,明摆着正需要一个女孩儿在旁照顾,我就是不明白,我陪着去一趟,究竟怎么了?”
“你……”
叶谦一时答不上她的话,心下愈发恼怒,又是一拍桌:“你当真要去?你哥自作主张,留在府城之中等策小子的消息,我虽有不满,却也明白他们之间的发小之情。今**也是如此,不管不顾地同我嚷嚷着非去不可,我倒想问问,你与那卫策又是什么关系?”
“呵。”
叶连翘这下子是真的火冲头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