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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5000字)第二十二章 伊涅特的伽卡尔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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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的话:庆祝本小说上奇幻强推,故今日加更5000字,供各位老爷品鉴。

有大神读者“安哥拉兔”老爷指出此前章节的某处细节错误:在古典时代阿富汗地区应该出产“青金石”而不是“绿松石”,“绿松石”这种大量运用于首饰与护身符制作的矿物大都来自于伊朗高原。在此向“安哥拉兔”老爷表示谢意!

PS:还有读者老爷询问“帕托里的眼泪”是一种什么矿物,在此我只能羞赧地回答:那是我胡编出来的。谢谢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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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经西斜,阳光晒在肌肤上不再那样灼人。

风更加强劲了。风吹走了笼罩在这片广阔湿地上的潮热粘腻之气,无边的苇海发出了海涛一般的悉索之声。

无数栖息在湿地中的鸟儿——朱鹭、灰雁、野鸭,或者别的什么水鸟开始大规模地返巢,鸟群就在头顶盘旋鸣叫,鸟粪雨点般地砸了下来。

“妈的,妈的!”殷戍气急败坏地挥舞着胳膊,“鸟粪!脏死了,妈的该死的破鸟!”

“闭上你的嘴吧!”公主一边费劲地从烂泥中拔出脚,一边清理着落在身上的鸟粪,“这里有很多神鸟……你怎么能咒骂神鸟?”

“是的,老爷,”塔蒙也一脸担心,“赶紧向神灵忏悔吧……要不然一到晚上透特神就会割了你的舌头!”

忏悔个蛋呀!

殷戍的心情实在是糟透了。

泥泞的沼泽地似乎无边无际,那片黄色的耕地好像永远都在天边,总也不能接近。

每当他们艰难跋涉穿过一片泥潭之后,面前又会出现一个该死的池塘,或者小河岔一类的地形……真是无穷无尽。

他的双腿已经被苇叶割得鲜血淋漓,而天知道水中会有什么可怕的生物和细菌!如果再不脱离这片肮脏的烂泥,那么伤口引发的感染真的会要了他的小命!

“你才闭嘴,死女人!”他大声骂道,“你自己说的,你可是我的奴仆图雅……你就这么和你主子说话?”

公主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愤怒地瞪着殷戍。

小伙子也毫不客气地瞪着她。

“好吧,我的老爷,”女人突然恭顺地垂下了眼帘,“您确实是我的主子,我不能对您有任何不敬。”

殷戍哼了一声。

他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无聊极了——狠揍了一个麻风病女人,然后还不依不饶同她斗嘴皮子争强好胜,这算哪门子本事!

正在这时,塔蒙突然“啊”地尖叫一声,捂着脑袋便蹲了下去。

“怎么回事?”殷戍大惊,趟着泥水深一脚浅一脚赶过去,“怎么了?”

可怜的姑娘抱着头痛苦地呻吟着,鲜血从指缝间露出,顺着手臂向下流淌。

殷戍一下子急了,用力拽开她的胳膊想一探究竟。

“别……”塔蒙的眼中滚出了泪花,“我……我好像被一个石头砸中了……”

石头?

殷戍惊恐地抬头望天。

徘徊在头顶的水鸟大都已归巢,此时的天空碧蓝如洗,哪里来的石头?

正在这时,身边的苇草突然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声音。

他眼看着无数小黑点密密匝匝从天而降,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哎哟——!”殷戍冷不丁挨了几下,惨叫一声,立马弓起身子,一下子拽住两个女人,朝着最近的一大丛芦苇跑了过去。

突然,脚下的烂泥像暴怒的海浪一般剧烈起伏起来,三个人的惊叫还没冲出喉咙便齐齐摔倒了!

转眼之间,一张大网便把他们整个儿兜住,没头没脑朝着苇海深处拖去!

殷戍和两个女人紧紧挤在一起,混杂着苇叶和烂泥的粗劣绳索几乎要把他的身体大卸八块!

他一边高声怒吼一边拼命挣扎,网却越勒越紧,两个女人的身体也几乎全叠在他身上了——可怜的人儿!他被迫成了肉垫子压在最下面,在烂泥中高速拖行!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猛地撞上了一个什么东西,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等殷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温热的干燥沙地上。

他感觉浑身像被猛砍了几刀那般剧痛。

几个健壮的男人凑了过来,开始好奇地看着他。

殷戍一个机灵便弹了起来,却不得不再次痛苦地倒地——他的手脚全都被绑起来了!

他转眼一看,发现塔蒙和公主也被牢牢绑在一起,正背靠背坐在地上,泪水涟涟地盯着他呢。

殷戍咬了咬嘴唇,开始四处张望。

他们正处在几棵大树的环抱之中。

树很高大,长得很像棕榈树,却在树冠根部挂满了一嘟噜一嘟噜青色的果子——他认得那玩意儿,那就是举世闻名的椰枣,尽管还没有成熟——而它们大张的枝叶则提供了难得的阴凉。

树后不远处,便是他们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大片黄色的土地了!

殷戍隐约看见了地中整齐的田垄,还能看见远方正在耕地的牛和蚂蚁一般密集的人群。

“这家伙真醒了!”一个男人的叫喊打断了他的观察。

那几个男人光着头,肤色黝黑肌肉结实,只是在下身简单地围了一块布,每人手中都拿着砍刀一样的器械,呈现出一种戒备的姿势。

远处的树下,则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黑皮肤老头,两只死鱼眼努力从一张油汗大脸上瞪出来,正在和身边一名年轻的小伙叽叽咕咕。

一见殷戍醒来,他们俩拍了拍手,便大步朝这边走来了。

“喂,喂,你,”一个形容猥琐的中年男子小心翼翼捅了捅他,“你是干什么的?”

“你们是不是偷鸟的?”另一个男子喊了起来。

殷戍一下子看见了堆积在树下的一大团肮脏无比的破网。

“偷鸟还带着女人?”

“他们不是偷鸟的,是财主家私奔跑出来的贱人!”

“私奔还带两个女人?”

几个男人叽叽喳喳争论起来,殷戍听得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正在这时,白发老头不紧不慢踱了过来。

他背着手,一边踱着步一边认真打量着捆在地上的这三个倒霉蛋。

殷戍注意到他穿着一副用草编的凉鞋。

这是个有点身份的人——他对自己说。

“你们刚才弄坏了我们的网,”老头指了指树下的那团污秽,“我们本来是要用它来捉鸭子的。”

“对不起……”殷戍小声咕哝道。

“你们到底是谁?”老头的死鱼眼瞪得都快掉下来了,“这块河滩,还有这片地,可都是属于辛希布大人的领地……你们不是伊涅特的人,是从哪里进来的,嗯?”

伊涅特?辛希布大人?

殷戍的大脑嗡的一下炸了——辛希布大人!

难道是那个在觐见大厅和父亲家中曾给他带来了极度不愉快的、志得意满的家伙?难道是那个安虎家族的死敌?

“是……是底比斯的辛希布大人吗?”他战战兢兢地问,“是上埃及的总督辛希布大人吗?”

“当然了!你们到底是谁?”

殷戍本想表明自己“安虎殿下”的身份,立即硬生生吞了回去。

塔蒙和公主也都在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我们……我们也是从底比斯来的,准备坐船到法尤姆去买纸莎草……”他硬着头皮胡诌道,“但是我们的船着火了,船也沉了,我们没办法,只好跳水逃生,就被你们救起来了……”

“你们是行商吗,是自由人吗?还是谁家的仆人?”老头的语气变得愈发严厉了。

“舍普特,”殷戍突然想起了觐见时遇见的一名贵族,“我们是底比斯的舍普特老爷家的仆人……”

“舍普特?”老头子低头沉思,“这个人……”

“是的,舍普特老爷,他是神圣的陛下最喜爱的书记官,管着底比斯大王宫的几个仓库,”他努力使自己保持着镇定和谦卑,“我叫孟图,是舍普特老爷贴身的仆人和管家……我们这次奉命去法尤姆采购大量的纸莎草,因为底比斯的书记官们已经没有材料书写了……”

老头子和几个男人面面相觑。

从他们的神情可以看出,这帮人对殷戍的鬼话,是一个字儿都不相信。

“底比斯来的……那你认识雅里吗?还有伊莫顿……”老头子乜斜着殷戍,一口气点了好几个人名,然后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看,直盯得他浑身发毛。

殷戍觉得自己正在朝着一个黑暗冰冷的深渊急速跌落下去——特么的完蛋了!那些人他一个都不认得!

“我们的孟图老爷当然都认识。您刚才说的雅里老爷,是不是做XXX的?是不是住在XXX?……我们主人就住在XXXX,和雅里老爷家仅隔着两条街,”一直沉默不语的公主突然昂起了头,“还有您说的伊莫顿老爷,就是卢克索阿蒙神庙的一个祭司嘛!我们孟图老爷见过几次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公主。

“你又是谁?”老头子极为无礼地用棍子慢慢挑起那女人头上肮脏的斗篷。

“我是孟图老爷的贴身仆人图雅……”公主不得不左右躲闪着,“她叫塔蒙,是孟图老爷的小老婆。我们跟随着老爷去法尤姆……其他人要么烧死了,要么淹死了!幸亏你们救了我……”

“是的是的,我是老爷的小老婆,”塔蒙焦急地连连点头,“我们要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老头子突然发出一声怪叫,一下子扔掉木棍,忙不迭地朝后退去。

其他几个男人也都惊恐地散开了。

“麻风病!”有人叫了起来。

“神灵啊!!恶魔的诅咒!”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老头子又惊又怒,一张胖脸胀得通红,尤其是那只蒜头鼻子已经变得红肿发亮,“你疯了!你竟然让一个麻风病人伺候你!”

殷戍转头看了看公主,发现那女人正一脸无所谓地看着自己。

“她得过麻风病,不过已经好了,”他苦笑道,“不会再感染任何人了。”

“好了?”老头子提高了声音,“我从没见过得这个病的人能够自己好的!”

那些人再也不敢上前,而是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就像躲避一名暴虐的瘟神一般。

殷戍想了想,努力蹭到公主身边。

“她从前可是我最漂亮的美人儿呢,”他开始胡吹起来,“在整个底比斯也是有名的美丽……你可以打听打听,就连你的辛希布大人一定对她也有所耳闻。就算是她得了这个该死的病,我也舍不得把她扔了,更何况她奇迹般地自己好了呢!这就是神灵的庇佑,诸位,我现在每天晚上还和她睡觉呢,你们瞧,我不是一点事儿没有?……是不是呀,我的小图雅?”

“是的,”公主干巴巴地说,“我的老爷从不嫌弃我,每天晚上都睡我……”

“你这个人口味可真重啊!”有人惊叹起来,“这个样子的女人,你也下得去马赛克!”

“底比斯的人都有奇异的嗜好,你们一定知道的,”他占够了公主的便宜,感觉得意极了,“别说这个丑婆娘,驴子我都玩过呢!……”

这家伙一旦放开了,就开始天花乱坠吹个没完,老头子和那几个男人的神色终于渐渐缓和下来。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那老头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你们现在可是一无所有了。”

“我,底比斯的宫廷书记官舍普特老爷的管家,孟图·哈列姆(在这里他毫不犹豫地盗用了自己老师的名字),恳求你们的帮助,”殷戍费劲地挣扎着跪在地上,正色道,“恳求你们救济一点吃的、喝的给我们,再发扬你们的慈爱之心,赐给我们一些盘缠……我们从法尤姆回来之后,会十倍地报答你们的!”

老头子和他的几个男人相互对视一眼。

“……我可以写信给舍普特老爷!将你们的仁慈和恩惠汇报给他,真的,”他赌咒发誓道,“立刻就写!我绝对不会欺骗你们,如果我有一句谎话,那么就让塞特神割掉我的舌头!……”

去他妈的。

他可是公元21世纪的中国公民,3400年前的异族神祗还管不到他头上。

那什么样的誓言还不张口就来?他毫无心理压力。

“那你们要去哪里呢?”一个健壮的男子直愣愣问道。

“向东,我们想去海边,”殷戍忙不迭解释道,“我们打算坐海船向北,再到法尤姆……”

“还向东啊?”老头子有些诧异,“你不是说要去法尤姆么?头脑稍微正常的人都知道,最快、最方便的方式是在尼罗河乘船顺流而下……你们为什么要去东方,要绕那么大的一个圈子过去呢?那样的话,时间将会增加至少两倍!”

“那是因为……”殷戍转动着眼珠,飞快地思索着应对之词。

“老爷,那是因为我们受了诅咒!”塔蒙突然叫了起来,“我们肯定受了某位神祗的诅咒!要不然,我们的船也不会在河中莫名其妙起火……你们想一想,出了这样的惨事,我们还敢走尼罗河吗?我们还能走尼罗河吗?我们真是没有办法了……”

殷戍感激地瞥了一眼姑娘。

“诅咒?”老头子一愣,脸一下子变绿了,“你是说有诅咒?”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苇草中突然钻出一个人。

“老爷,老爷!”那个男人满身大汗气喘吁吁,“这几个家伙说得没错,河上是有船着火了,现在还在烧呢!……”

殷戍顿时心头一紧。

老头子身边的猥琐男赶紧窜了过去,两个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看着他们。

“这样吧,你们现在和我们回伊涅特庄园去吧,”老头子慢吞吞地说,“我得向主人请示一下……至于你们所需要的食物、水,还有盘缠,我想慷慨的主人是不会吝啬的。”

“您不是这里的主人吗?”殷戍大吃一惊。

他可一点都不想去什么该死的伊涅特庄园——这可是辛希布的地盘!

“当然不是了,”老头子也有些吃惊,“你怎么看出我是主人的?这里是辛希布大人的领地,他才是主人嘛……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和你的身份一样,也是辛希布大人的管家……严格说来,我是胡尼老爷的仆人和管家,他是辛希布大人的侄子,代管这片领地。”

殷戍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不想去?”老头狐疑地打量着他,“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去的,一定去,老爷,”公主温柔地叫道,“我们很渴,很饿……如果得不到您仁慈的帮助,得不到胡尼老爷慷慨的赏赐,我们很快就会死在这里的……”

女人虚弱的声音似乎一下子打动了老头子。

“你们要叫我伽卡尔,千万不要叫我老爷……”他对这位麻风病女人似乎极为忌惮,“如果胡尼老爷听到你们这么叫我的话,他老人家会不高兴的……”

“把他们的绳子解开,”他回过头吩咐道,“带上他们,我们回家去。”

“那鸭子呢?鹌鹑呢?”一个男人叫了起来,“老爷可是叫我们来捉鸟的!”

“让那些破鸟见鬼去吧!”老头子突然骂了起来,“把网收起来,我们走!还有,回到家里谁也不许喊我老爷!要不然我把你们的嘴唇都豁开!”

男人们笑骂着一哄而散。

殷戍浑身一颤,转头看了看两个姑娘。

她们也正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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