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国被打的这件事情,其实前因后果非常简单,那就是公示贴出去的这天下午,陈江离早已经让陈安找了几个信得过的纺织厂下岗女工,让这些女工跑去带节奏,并且通过她们的煽风点火,渲染工人不满的情绪,使得她们本来同张建国的矛盾激化。
一些等待皮革厂方面消息的纺织厂女工受到这种推波助澜,瞬间感到是张建国一手导致她们的幸福日子破灭,不少人将自己下岗的这件事情也归结于张建国不好好经营。一瞬间怨声载道,几百下岗女工聚集在了纺织厂要求张建国给了说法。
然而张建国却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依旧是想要出面,用三言两语来敷衍。不过隐藏在女工群中的那些被买通者,还没等张建国开口,就开始了拿东西砸他,最后就演变为了一场群殴。
而张建国被打之后,纺织厂和工人代表都想请求陈江离出面,来调解这件事情。但是得到的消息却是陈江离因病回家休假去了。一时间不知所措的纺织厂工人只得继续包围纺织厂,继续向张建国施压,并且还有部分工人直接去砸了张建国家的窗户玻璃。
……
张建国被打后的第二天,一大早陈江离便和马家豪一起去收没有收回的手帕,因为马家豪已经联系好了上午的十一点的车皮,这一批手帕他将发往老家义乌。
手帕这种必需品在哪里都不缺市场,缺的就是新的花样,而这种又励志又走心又走肾的鸡汤文手帕,自然是手帕市场所从未有过的。其实在后世,这种鸡汤文早已经印上了衣服。
陈江离首先来到了李大婶家里,李大婶作为一名农民政治家,十几年前也是煤城的风流人物。只不过从运动结束之后,她这样的平民,似乎失去了存在的理由,因为李大婶这一类人,已经完全适应不了改革后的社会。
陈江离敲了敲李大婶的门,片刻之后李大婶才如同特务一样伸出半个头来。得知来意之后,李大婶这才请两人进去。
李大婶家里家徒四壁,唯一的一个儿子也因为疏于管教,当上了二流子,在前几年因抢劫被逮捕入狱。而李大婶的爱人,早在1985年就患肺结核走了。李大婶瞎搞了大半辈子,害不少人游过街,也害不少人妻离子散,到头来她自己也是落得个如此荒凉的晚年。
“李大婶,这是手帕钱,以后还有活的话,我会叫我妈告诉你。”陈江离接过一百来块手帕,将工钱结给李大婶。李大婶一卷布都还没做完,毕竟也上了年纪。
李大婶接过工钱,笑的满脸皱纹,仔仔细细反复的拿捏了一番。“谢谢大老板!”
陈江离不愿多逗留,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存在,使得李大婶不好表现她的欣喜。
走出李大婶家,马家豪边走边问道:“刚刚你给了五十吧,似乎给多了吧?”
陈江离耸了耸肩,说道:“就当积德了吧!”
……
陈江离顺着记忆又来到了那间小黑屋,这些天最让自己牵挂的估计也就只有这位老同学了。
小黑屋还是一样的阴暗,陈江离站在门口,由于害怕吵醒孩子,所以只轻轻喊道:“李玉,你老同学又来了!”
“诶,江离来啦!”小黑屋内一个白色身影在黑暗中渐渐显现了出来,李玉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下边还是穿着肥大的工装裤。站在黑暗和光线交汇的大门处,就如同一幅中世纪的暗色调油画一般。
“我来收手帕,今天要交货了。”陈江离笑道。
李玉哦了一声,转头又走回了黑暗之中,片刻之后提着两大包手帕出来。“一共是五百二十块,你要不要点一下?”
陈江离赶紧接过,摇头道:“还有什么点的,老同学还会信不过老同学吗?”
看着李玉有些发黑的眼袋,陈江离知道这几天她没少熬夜,而且从她绑着胶布的手指来看,这姑娘不是一般的拼。
陈江离从手帕中挑出一块手帕,递给李玉说道:“这块送给你吧!初中毕业的时候没好意思同你交换礼物,算是补上的。”
李玉接过手帕,这块手帕正好绣的是“纵然时光流逝,我们依然年轻”!李玉有些感动,看着手帕微笑道:“嗯嗯,不错的礼物!”
陈江离摸了摸口袋,一脸坏笑的望向了马家豪,说道:“老马,我钱不够了!你帮我付一下,一共是一百零四。”
马家豪点了点头,一脸笑意的准备脱鞋。
陈江离见状,急忙制止道:“等等,我上衣兜里好像还有钱!”掏出一百零四,陈江离哀怨的白了在一旁洋洋得意的马家豪。自己确实开工资开的太高,要知道当时工人工资一个月也不过几十块钱。
李玉接过陈江离的钱,有些不安心的问道:“江离啊!你工钱是不是开的太高了,我以前在纺织厂,几个月的工资才有一百多。”
陈江离知道,李玉这是害怕自己给他特殊对待,这样的话她会觉得这钱拿的不踏实。“那天你领布的时候我妈没跟你说清楚吗?”
李玉回想了片刻,有些尴尬的笑道:“那天阿姨只对我们说有活干,工钱和在工厂差不多,只不过多劳可以多得。”
陈江离哭笑不得,点了点头道:“你就放心吧,都是这个标准。多劳多得!”
李玉眨巴眨巴眼睛,还是有些犹豫,但是最后还是眉开眼笑的收下,一百块钱对于她来说,实在有点重要。
“好了,没什么事我们就走了,下次有活的话,我让我妈通知你!”一边说着,陈江离一边将大包放上二八大杠。
李玉抿了抿嘴,问道:“我能和你们一起吗?我想去买点奶粉。”
陈江离笑了笑,将大包扔给马家豪,扶了扶二八大杠说:“当然可以!”
“那好!我同我妈说一声。”
片刻之后,李玉披着一件红色的棉袄走了出来。
“上车!”陈江离一脸笑意的说道。自己前世只骑着自行车载过两个女孩,一个是自己最对不起的那个人,另一个就是自己娶的那个富家女。听那个富家女说,她就是因为坐了一次自行车而爱上自己的。
就这样李玉坐在自行车的后头,轻轻拉着陈江离的衣角,在冬天寒风的吹拂下,秀发微微清扬。
马家豪喘着粗气在后面打破着这种美好,马家豪时不时骂道:“陈江离!你信不信我不给你结账,混账东西。什么好事让你占了!”
………
而就在陈江离把妹的这会时间里,纺织厂内的张建国完全坐不住了,纺织工人把纺织厂围了个水泄不通。
张建国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听着外面的工人义愤填膺的怒骂声。张建国实在是没有勇气走出去,只得不断打电话联系皮革厂那边。但是皮革厂每次都是以此事还要等陈厂长回来再做定夺敷衍着,张建国欲哭无泪,咬了咬牙拨通了朱书记的电话。
“朱书记啊!你可得帮帮忙啊,这次我可真是没有办法了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骂声,“你个张建国,你怎么搞的啊?一件小事你惹出这么大的祸,今天我要帮你,那些工人明天就该堵我政府大楼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啪——电话挂断声犹如一个巴掌打在张建国脸上,张建国两行泪缓缓流下,“我他妈这么贪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