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命高顺与裴元绍分别带兵攻城,一直到夜里才停下,城墙上的张济这才松了一口气。
帅帐之内,张济瘫软在座椅上,一言不发。身边一个三十多岁的将军,也是满身污血,盔甲残破。张济休息片刻,喝了口水,才开口道:“绣儿,在守下去也无济于事,你连夜带着家小和你叔母离开吧。”
壮年男子便是张绣,听闻张济的话,立即摇头道:“不行,我誓死与叔父共存亡。”
张济叹气一声,有些无奈。
营帐门帘被拉来,那布衣男子大步走进来。
张绣赶紧走上前,恭敬道:“贾先生,事到如今,我等当如何行事?是弃关而逃还是继续守关。”
此人正是贾诩,素擅于明哲保身的贾诩竟然没有随李傕逃走,而是留在关口!贾诩摇头道:“明日一早,开关投降即可,何必再想御敌之策?”
张绣父子震惊不已,张济犹豫片刻,问道:“先生不是说我等若投降,必死无葬身之地么?”
贾诩摇头道:“李傕将军幽禁献帝多年,故而不能投降,而我等只是奉命行事,投降必然无妨,吕布连黄巾反贼都能接纳,为何不会接纳我等?”
张绣道:“明日一早,我等便开城投降?”
贾诩笑道:“不可,我等不能主动投降,而言等吕布招降。”
“吕布岂会招降我等?”
贾诩笑而不语,张济起身道:“先生的意思,莫非是故意放出李将军撤退的消息?”
贾诩点头,满意道:“主公言之有理,我等只需……”
在臧霸与何议还在两岸对持之时,当日晚上长安城北二十里的渭水之上,突然出现了五十多条船只,更奇怪的是,渭水北岸出现了四千骑兵。
张辽与魏延各率领两千骑西渡黄河以后,一直昼伏夜出,谨慎行军,一路上躲过郭汜的斥候十二次,才安全来到渭水北岸。躲藏了整整四日,终于在这天夜里等到了船只。
从傍晚开始,天就开始阴沉,入夜便下起蒙蒙细雨。到达高陵,甘宁赶紧吩咐将士开始铁锁连舟。甘宁到北岸找到张辽与魏延,便商量过河的相关事宜。
河宽不过二十丈,水流却很湍急。甘宁吩咐将穿横放,排成两排,先连铁锁,然后一个一个的铺板子。
张辽与魏延在此苦等四日,可是憋屈坏了,听到铃铛声,赶紧迎上去,喜悦道:“甘将军,可把你盼来了,我等严阵以待,可等候你多时了。”
甘宁好气道:“老子可是提前一天来的,文远你敢跟我较劲,我便叫兄弟们回去了。”张辽哪里说的过这个流氓,只能认错。
按照吕霖的交代,三人再次将计划缕了一遍。此时有令兵过来,语气急促道:“禀甘将军,河对岸斥候发现我们了,兄弟们没有追上,跑回长安城了。”
甘宁皱着眉头,开口道:“命所以兄弟们加快速度,一边链接铁锁,一边搭接板子。”
令兵立即跑过去传令,张辽开口道:“某立即去集合将士马上到河边,能过去多少先过去多少。”
甘宁点头,转身回去督促加快搭接板子,等到张辽与魏延四千骑到达河边时,其中一边木板已经铺好,另一边才铺了不多。
张辽率先骑马踏上木板桥,水位并没有下沉多少,只是不够宽敞,为安全起见,只能两骑一起并行通过。
为了赶在郭汜援兵来临之前渡河,张辽下令两骑并行,快速渡桥。半个时辰,张辽两千骑才渡完河,另一边魏延刚开始渡河。但是不久,令兵便传来郭汜援兵前来的消息。
天亮以后,黑云压城,雨落长安城!
长安城距离高陵不足二十里,郭汜接到消息心慌意乱,潼关都已经派不出兵救援,如今又有敌军兵临城下,郭汜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如果不能击败这些敌军,长安受不住,自己的命也不保。
郭汜立即率领五千步卒向北进发,十里外迎上了两千骑。见对面主将张辽,抱拳道:“张辽将军,好久不见!”
张辽虽然在吕布手下是大将,但是与李傕、郭汜还差一个级别,若不是局势不利,郭汜断然不会与他说话。只是如今将军对立,寒暄也没有什么意义,只盼望兵败后能有一条活路。
张辽也拱手道:“好久不见,郭将军忤逆献帝、不尊汉室,招我将主公讨伐,如今可是聚众来降?”
郭汜哪里想到张辽把话堵的这么死,气愤不已,喝道:“无知小儿,我本打算饶你一命,不想你口出狂言,我今日便教教你,仗是如何打的!兄弟们列阵!”
一排大盾放在前面,长矛穿过盾牌缝隙。张辽冷笑一声:“兄弟们拉弓!”
两千骑取下挂在腰上的弓箭,拉弓如满月。郭汜大惊失色,铁骑竟然带弓箭,太可恨!
张辽大刀一挥,如雨般的箭矢射向郭汜结成的盾阵,随即收起弓箭立即冲锋。郭汜军被箭矢所扰,来不及重新结阵,张辽已经带着骑兵冲杀过来。盾阵几乎失去作用,张辽带头冲杀。
退无可退,郭汜索性倾尽全力冲杀过去。
张辽率领的两千骑是在洛阳新组建的,很多士卒都是第一次上战场。尽管这几人在外风吹日晒已经习惯,但是真正将军敌对时,心中还是恐惧不已。
所有骑兵手持大刀,是比寻常大刀窄两寸,却长三寸的新制长刀。两个月的训练,所有将士都能挥动自如。
陈昭是从并州过来投军的,今年只有二十岁,入伍后体能就相当不错,被选拔为张辽将军座下冲锋营的将士。刚入伍两个月的陈昭已经成为他们队体能第一的优秀新兵,即便老兵油子也不敢大意。
老伍长郝大牛是陈昭的伍长,今年四十二岁,在冲锋营算得上年龄大的。但是所有兄弟都对老伍长钦佩不已,尤其是骑射技术,在全队都是可圈可点。
然而他却陈昭这个新兵手上吃过两次亏,老伍长虽然心里不服,却反而对他越发器重。这次出战,老伍长把五个人叫到身边,都是一群新兵蛋子,老伍长骂道:“不要怕,你越怕他们越要砍你,你砍他们,他们就不敢砍你了。”
几个弟兄们壮着胆子上了战马,跟在郝伍长身后。当张辽将军下令时,包括陈昭在内的几人都颤抖着双手拉弓,平时训练时百夫长讲的东西都忘了大半。也没管瞄没瞄准,一声令下集体放箭。
陈昭不知道自己的箭有没有射中人,反正看到对方盾阵倒了好多人,也不管有没有自己射中的,收起弓箭,便随着老伍长一起冲过去。这样的动作演戏无数次,没有经过大脑思考便娴熟的做出拉弓、射箭、收弓、踢马腹、冲击这一连贯动作。
直到冲进盾阵,老伍长的长刀砍下第一颗头颅,陈昭被溅起一脸鲜血时,才想起此刻不应该发呆。颤抖的双手紧紧的抓住长刀,砍向向自己马腹刺过来的长矛,再提起到,劈在盾阵上。
老伍长回头吼道:“往前冲!”身后七八人齐夹马腹,一起向前冲,忽见敌方一步卒扎向老伍长马腹,陈昭哪里来得及提醒老伍长,一刀砍在那卒的脖子上,鲜血飞溅,士卒倒地。第一次杀人,陈昭大吼:“啊…”身体剧烈颤抖。
即便是乱军之中,第一次杀人也会有很大的心里阴影,陈昭没有注意到一杆长矛刺向他的马腿。
战马被刺,陈昭摔倒在地上,顾不得起身,却见三杆长矛刺向自己。避无可避,必死无疑之时,一把长刀斩断三杆长矛,大吼道:“快起来!”陈昭慌忙起身,大刀划过那三人的脖子。
却在此时,老伍长摔下马,身上插着一根长矛。陈昭赶紧接住老伍长,说不出话…老伍长紧紧捏着陈昭的手臂,用最后的力气喊道:“给老子活…着…”
活下去!老伍长用自己的性命让我活下去!
陈昭放下老伍长尸体,立即翻身上马,向前冲杀。陈昭心里无比冷静,因为将军说过,越冷静越容易活下来。他要活下去,把老伍长那一份也活下去!
双方都是抱着死战到底的决心,像方才老伍长那样倒下的人不计其数。与此同时,渡河的魏延两千赤龙营也来到长安城西门外,没有任何预兆便开始登城。
郭汜留在城内的三千守卒哪里见过这样攻城的!没有箭楼、没有投石车,只有两千身穿铠甲手拿绳索的将士,就那么直接往上爬而且竟然爬上来了!守卒们震惊不已,都忘记了御敌。
其实城内根本没有准备任何御敌措施,所有将士都没有想过会有敌军突然出现在长安城。
两千将士爬上去两百人时,郭汜的守卒才陆陆续续往过赶。但是郭汜守卒是三千战斗力最差的,赤龙营的士卒又是如何训练出来的?光爬墙的本事都将他们震慑出心理阴影。
当三千守卒赶过来时,已经爬上来近一千二百人,剩余八百人都被守卒摔下城墙,有的同归于尽。总体来说,死亡的不多,其余受伤的也无力再爬墙。
按照吕霖的要求,不能放过一人西逃!魏延便组织众将士爬墙,打他们个猝不及防。尽管很心疼摔死的将士,但是这是最有效方法。
战争,哪有不死人的?
战争结束越快,死的人才越少。魏延这种方法确实是速战速决。城墙上一千二百赤龙营拔出短刺刀,与三千守卒短兵相接,竟然不分胜负!
甘宁是整个战场上最不安分的人,虽然只带了一千水军,但是上了岸,甘宁的水师也能陆战!先前已经说好,一人一个门。魏延去了西门,张辽去北门,那么甘宁就去了东门。
东门是最难啃的,因为潼关驰援最及时,但是甘宁就喜欢硬骨头,啃着才有味道。秋雨虽然下的不大,却很冷,如此一来反而加快了进军速度。只是还没有到东门,在灞河之畔,甘宁便遇到三千步卒。
见到一队敌军,甘宁和他的部曲可高兴坏了,却见那三千人尽是残卒,甘宁便那么不高兴了,好不容易有一碗肉竟然不好吃!甘宁郁闷了半天,不好吃的肉也是肉,吃吧!
这一队残卒正是李傕率领的三千残卒,准备绕过长安,辗转雍州进入北凉,哪里想到才走了五十里,便在灞河边遇到敌军堵截,缘分啦!
没有任何征兆,因为两边都没想到;没有任何寒暄,因为两边都不认识;没有任何迟疑,甘宁带着他手下一千流氓军冲杀过去。
这段时间,袁绍完全拿下了并州,兵分两路,命长子袁谭、郭图、辛评、汪昭、彭安、焦触等将进兵青州,将颜良、文丑、张郃、高览等将攻幽州,原本打算另立一个皇帝的,可是幽州牧刘虞竟然不配合,袁绍威胁了半天,没有任何效果。
袁绍贼心不死,想尽办法挑唆刘虞与公孙瓒开战,等刘虞战死,这会儿猫哭耗子打着给幽州牧刘虞报仇的旗号骑兵进攻幽州。
此前还给洛阳献帝请了一道旨意,刘协哪里有什么主意,只好召吕霖进宫问他意见。吕霖此时哪里顾得幽州那么远,那让他们打吧。便回禀献帝“公孙瓒残害幽州牧刘虞,无端挑起战争,实在是目无王法!大将军为陛下征讨公孙瓒,讨伐逆贼,实乃忠义之举。陛下可颁布圣旨,命大将军全力讨伐公孙瓒,并将逆贼压到京都,再对大将军极其部曲论功行赏。”
献帝当然很同意,却不知吕霖帮他留了个心眼,袁绍讨伐公孙瓒,必然带不回公孙瓒,最多就是首级,到时候再责难公孙瓒一番,就不用再给什么奖励了。
袁绍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献帝那边的心思,只是他如今已经位极人臣,不需要献帝再给他什么封赏,只需要做事情名正眼顺即可。
兖州濮阳城内,这次是曹仁独自守城,曹操带着四万大军与夏侯家兄弟、曹家兄弟二次征讨徐州。此次徐州城内,正在上演三让徐州的故事,关羽和张飞鼓着大眼睛做忠实观众。张飞更是心急如焚,无奈刘备死活不接受。
“玄德呀,老夫知道你忠心汉室,又急公好义、有勇有谋,老夫年老昏聩,实在无力守卫徐州,老夫希望你帮老夫守护着徐州六郡的百姓,玄德不得再推迟!”
“陶公莫再说出这种话,陶公是汉室忠臣,先帝亲封的徐州牧,备对陶公亦是敬佩万分。若备受了徐州牧一位,与城下的曹操又有何异?陶公断断不能将备至于不忠不义的火炉上烤…”
这样的对话已经进行了五六次,连张飞都记住了他们的说辞,刘备还在不厌其烦、声泪俱下的表演。
城外十里,曹操安营扎寨,主帐之内,身高不过六尺的曹操坐在主帅位,却极有威仪,左侧坐着程昱、荀彧、和荀攸,右侧坐着夏侯兄弟、曹洪、曹纯,还有身高与曹操一般高的乐进。
已经到徐州五日,陶谦却避而不战,曹操兵粮步卒,徐州若久攻不下,岂不可惜?曹操一脸愁容,沉声道:“诸公有何妙计?”
曹洪立即起身,抱拳道:“禀报主公,末将愿与乐进将军率八千攻城营攻城,三日之内必然攻下徐州!”
曹操本想呵斥曹洪,却还是忍住没开口,只是瞪了他一眼,荀彧赶忙开口道:“徐州城池坚固,强攻并非上策,必须引城内守军出城。”
就知道荀彧够聪明,曹操笑着问道:“文若有何妙计,快快道来!”
荀彧叹息一声,道:“陶谦在徐州素有贤名,主公由以此下手,陶谦投鼠忌器,必然开城出战。”
曹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