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瞒!等等!”安金藏忙不迭地又拦住了李隆基,“英倩她此刻不太方便……”
“不太方便是指?”李隆基眨巴着眼睛问着。
“还睡着呢,嘿嘿。”安金藏打着马虎眼,“阿瞒,你找英倩有什么事么?”一阵忙乱的安金藏此时忽然意识到,李隆基大清早过来找钟离英倩似乎不太正常,毕竟他们两个人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李隆基抿嘴一笑:“哦,没事,我父王进来总是咳嗽,虽不是什么大病,也令人牵挂,今天本小王早起无事,想到钟离医正就在我府上,特来问问此事罢了。既然她还睡着,本小王就不打扰了。”说完背着手利索地离开了房间,潇洒地走了。
安金藏看着李隆基离去的背影,略一皱眉——他说的是真的,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日常无人问津的临淄王府上,如今逐渐热闹了起来,不过,在外人眼中,不过是多了几个临淄王的玩伴罢了,更没有引起宫中的注意。
钟离英倩起床之后,李隆基也没有再来问过她所谓相王咳嗽的事情了,一切如常,美少年李隆基继续追逐着仙瑶姐姐,缠着她陪他玩这玩那。
安金藏的心思当然不在玩乐上,因为刘幽求带来了坏消息,刚刚被封王的张柬之等人,果然在离开长安之后不久都被安上了谋逆的罪名,流放岭南了。
“唉,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啊……”安金藏站在廊下,微微摇头。
“说是他们诽谤皇后与武三思苟合,这都叫什么事儿啊,我看张柬之那老头儿可不像是这么嘴碎的人。”刘幽求脱下帽子,用力拍去上面的灰尘。
“如果我说,这种不堪的消息,是武三思放出去的,你信不信?”安金藏转头看着刘幽求说。
“额,这……也是,如此下作的手段,也就他这种人想得出来,毕竟当初和张易之那面首是一丘之貉,如今换了天子,竟然依旧混得如鱼得水,也是能耐了!怂货,我担心武三思也不会放过你……”刘幽求担忧地说着,“他不可能不知道,当初拥立中宗继位的人当中,有你。”
“破蕃帽儿,你错了,我应该没事。”
“呵呵,你可不要大意了,张柬之他们当初可也没觉得会出什么事,况且,武三思可不是第一次想杀你了,你忘了咱俩怎么认识的?”
安金藏知道刘幽求说的是尊贤坊刺客的事:“那时候,他有足够杀我的理由,但如今,婉儿大约已经不会回到我身边了……”说到这个,安金藏依然难以释怀,言语中无限叹惋。
“难道如今他就没有杀你的理由么?”刘幽求问着。
“你认为,张柬之他们获罪,是因为武三思想杀他们么?”
“不是他担心自己被杀,向皇上进谗言,这几位功臣如何会获罪?”
“唉,破蕃帽儿啊,你观察世事可算洞明了,但恐怕还没参透人心……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与其说是武三思担心被害先发制人,不如说他是知道了皇上皇后想要除掉张柬之他们的心思,投机上位吧。这不就是武三思一贯的伎俩么?一个彻头彻尾的投机主义者,谁得势,他就成为谁最有力的帮凶。张柬之他们被流放,一切可以归结到四个字。”
“嗯?哪四个字?”
安金藏转过头,看着刘幽求,一字一句地说:“功高盖主。我曾亲眼看到张柬之在偏殿忙于政务的样子,他要的,是新皇朝励精图治的将来,可惜啊,所托非人。这种从政的热情,在好不容易熬出头的皇上和皇后来说,大约等同于对他们指手画脚,居功自傲吧。”
“也是,看如今的情形,还不如武皇在时。”刘幽求说着放低了音量,“我看这皇上压根没有把天下放在心上,就想着抓紧享乐。”
“所以,苦难未必会使人成长……”安金藏一耸肩。
……
安金藏本来打算陪着钟离英倩回房去的,但是,过了晚饭之后,钟离英倩却不见了人影了。
天日太短,不知不觉已经外面已经黑了,安金藏心里暗暗觉得不妙,但是却又不敢声张,只得自己一个人默默寻找。
然而,临淄王府中,另外一个人却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这晚,仙瑶的门口终于安静了下来——李隆基没有再来敲门说要找她玩了。
长廊外的灯笼下,李隆基略作徘徊,却并不见有人过来,沉眉一想,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将到门口的时候,钟离英倩从一个无光的角落里出来了。
李隆基并没有慌张:“你果然跑这儿来了。”
“外面有人在找我,长廊那太显眼了。”
“你是说金藏君?”
“金藏君?一个乐工出身的小校书值得你这么以礼相待?也是,算起来,他可算你父子的救命恩人了。”
李隆基打开了房门,钟离英倩跟了进去。
烛光之下,钟离英倩拿着过于专注的眼神打量着李隆基:“有人说过你长得像你曾祖父么?”
李隆基一面客气地亲自给钟离英倩沏上了茶,一面笑说:“医正这话说得,仿佛见过太宗文皇帝似的。”
“这李家宗族之中,如今已经很难找到和太宗文皇帝相像的人了,我说你像,你可以当作很高的褒奖。”
“我也可以看作是陷害的开始。”李隆基忽而直视着钟离英倩的眼睛,“此话若是说出去,我甚至我父亲,都在劫难逃了。你究竟是何人?”
钟离英倩嘴角微翘:“以你如今的岁数,如果想要得到这天下,要做的,可远远不是韬光养晦这么简单了。”
李隆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钟离英倩说这话的时候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
看着他的样子,钟离英倩似乎更加满意了:“你喜欢在一个人说话的时候观察他的表情,这个习惯像我,很好!”
“钟离英倩,是你隐藏得太好,还是你根本就不是白天的那个人?”李隆基警惕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