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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州城位处岷江下游，临靠金川，与河州、洮州、岷州同为西境重镇，扼守着山南道的西部门户，关隘险峻，兵甲充沛，号称“大夏猛虎”的八万西部精锐边军常年驻守于此，防备着土布鲁人的攻掠。

夏孝明帝七年，土布鲁果儿汗觐帝于京城，议和罢战。

九年，帝封次女为昭阳公主，赐于果儿汗，又三年，封四女为昭兴公主，嫁于其太子，共赏巧匠千余人，铁盐千乘，财锦无数，再开津赞、金川、非川三处以边市，自此，边郡靖安。

经过百年承平，昔日的边郡重镇已然是军械荒废，士卒疏于训练，“大夏猛虎”的精锐失去了武勇，老弱病残皆聚，真正能够拿起武器厮杀的兵卒不满半数。

乾德十六年，五月，初十。

沉寂了百余年的土布鲁忽然重新向中原伸出了狰狞的獠牙，十万重兵陈于金川，营帐延绵十数里，铠甲兵刃堆积似山，车马辎重源源不绝，士气高昂，军容鼎盛，势压山南道，窥探松、茂。

短短数日的时间，松州大半官吏逃逸，百姓悲哭着向锦州迁途，临时征召的青壮畏缩胆寒，稍有想念的士卒都乘着夜色躲进了山岭。

生性懦弱的松州刺史犹豫良久，终是不敢弃城逃亡——依《大夏律》：凡，怯敌、弃城、藏匿、败军、溃逃，下五品者腰斩嫡亲，上五品者夷三族！

无奈之下，松州刺史散尽了家财，招募了千余亡命徒依为督战，驱赶着不愿上墙守城的士卒，自己则躲进了刺史府的地窖颤抖着写下了数份求援奏疏，用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千里外的朝庭，乞求着满天神佛，盼祈援军。

奏疏传至夏庭已是十九日，正批阅积压奏折的乾德帝的面色瞬时苍白，依靠药物支撑的身子几欲坠倒，紧接着，便铁青着脸下令封锁了全部消息。

五月二十八日，“鹰卫”的奏报呈上了揽天阁。

居于「草堂”的赵兴将全部的精力投入了伐辽的变数推衍，远隔千里的边郡战事没有吸引他更多的视线——夏土辽阔，余威犹在。

乾德十六年，五月，二十七日，城战开始。

松州六日破城，刺史鲁，降，三万士卒战亡，伤者十数万，西蛮攻陷城池当日，八万民众葬身屠刀，然后拉着千余乘抢夺的财锦，放了一把大火，裹挟了数万青壮女子呼啸离去。

几乎在同一天——六月初四的子时，雅州陷落。

从前秦分裂的土布鲁皇族皆为汉族，以少御多的政权不可避免的融入了外族的特性，苦寒贫瘠的疆域铸就了他们的残暴，用掠夺来改善生活的习性深入骨髓，突袭雅州的五万精锐退走后，繁华的州郡已无人烟！

六月，十一日。

各个州郡的刺史，山南、剑南二道都督以极其迅捷的速度统计出了战争的损失，再通过已半个世纪未曾动用的“赤羽五剑令”传向了京城。

天下震惊！

七万士卒阵亡，四十万百姓被屠杀，近百万人无家可归，钱银损失以亿计，松州城焚毁，雅州郡彻底从版图中抹灭！

没有人能够接受这样的实事，辉弘的“万世盛典”才堪堪过去了七年而已……

愤怒的儒士将矛头直指朝庭，朝臣们互相推诿，平日里少有出言的皇族竟是也跳了出来，隐晦的提醒着所有人——今上昏睡经年，方才病愈便败坏祖制，妄动兵刃，身体衰弱又迟迟不立太子，或许，该是让储君代天监国的时候了。

很快，夏帝用屠刀回应了皇族的挑衅，京城外的清渠浮上了浓厚的血水，数十皇族被斩首，牵连者多达数千人，杀戮和鲜血笼罩京都，也震慑着涌动的暗流。

然而，有心人都明白，乱世，将临了……

……

“罗大人，录参大人，请留步，稍等本官。”乔子敬提着朝服的围裳，伸手示意一旁的扈从牵车跟随，追赶上施施然踱步前行的罗义，语言里尽是埋怨，愤愤道，“大人为肱骨，殿下恣意，原何不谏？”

“谏？乔大人，某为何要劝谏殿下？”

“大人为‘录事参军事’，总录众曹文簿，举弹善恶，理当佐殿下止恶行善，岂能任由殿下因好恶而随意妄为？”乔子敬追赶着没有停步的罗义，有些气喘，言语却是慷慨。

悠然踱步的罗义淡淡浅笑，慰道，“乔大人职为‘司马’，岂是不晓幽州富足？莫要太紧张了。幽州大治，数年无灾，寰宇靖安，民众祥乐，殿下怕也存下了不少私金，有什么可担心的？”

“罗大人！既为臣属，当拼力为殿下思虑，如何能说出这般不负责任的话！”乔子敬怒斥着，声音骤升，悲愤道，“八十万两！幽地赋税不过二百余，竟是挪用了三成！”

“怎是挪用？殿下以诏制令：五十万造巨舰，三十万制兵刃。幽地临靠西拓，自当时常整备武事，乔大人可不能居安忘危。”

“本官非是反对修备兵甲，然巨舰何用？耗巨资仅得十艘，费时二年方能建成，更无微利可言，平白损耗财物罢了！”乔子敬最不认同的便是焸王兴寄以厚望的海洋，这次赵兴从幽州赋税中拨出巨款，准备建造六百吨，乃至八百吨的大型航海舰船的制令，让他愈发的焦恼，朗声向罗义道，“大海无根，舰又奈何？唯殿下喜奇巧矣！”

罗义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然，含着戏虐问道，“噢？司马大人觉得，何以有用？”

“百姓！”乔子敬用力的挥舞着手臂，激昂道，“渤海浪歇，伐辽大战已急，五万大军日需钱粮以万计！殿下挪用税银八十万两，府库拮据，贫苦者少救济，危病者缺医食！”

秘书省的图籍里，“辽”占辽东，夏帝封嫡长子“都统”职后，焸王的封地已经扩展至二十余个州郡，囊括了广阔的区域，既为幽地。然而，除了临近河南道、河东道的博州、魏州、卫州、相州、络州等不多的地区外，其余州郡多半贫瘠困苦，人口稀少。

为了吸引更多的人口，整个幽地的税银分用于四处——财政，军备，赈济，以及战争预存款，但从西拓数次折戟幽地，极少再有战事发生于幽地境内，赵兴便削减部分预存款，加大了赈济款项的投入，使幽州再无流乞。

焸王兴平白挪用了八十万两，能够分配的钱银自然相应递减，掌管着幽州府库，待百姓至善乔子敬自然不会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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