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书房是专门供他们三以前一起学习的,里头摆着三张红木长案,唯一的区别是属于她的那张桌子上现在是空的,一点东西都没有放,其他两人的长案上都摆着长短不一的毛笔和一卷卷生熟宣纸。
此时,苏北跟贺希言都站在自己案前,铺了张宣纸,在写书法。
苏北写了一会,发现她进来,停笔喊了一声,“知枝,在那干嘛呢?过来看我写字。”
吴知枝过去,站在他身边。
苏北漂亮的指尖握着支笔锋很长的兼毫,笔墨落在纸上,行云流水。
吴知枝在一旁看着,频频点头,“写得不错,比以前进步多了。”
“我哪是你的对手?”苏北笑得有些腼腆,“以前爸总夸你写得好,而我,总是挨骂的那一个。”
“你现在进步很多啦,倒是我,都一年多没拿过笔了,现在写起来估计都不知道怎么写了。”
“要不要试试?”苏北挑了一支狼毫给她。
吴知枝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接住了那只狼毫。
“写行书吧?”苏北眼中漾着笑。
“兰亭序?”
“嗯,内容你应该还记得吧?”
“记得。”她颔首,唇角的笑容似是很怀念。
黑色笔墨落纸,牵丝连带,苏北写道: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
吴知枝微微一笑,纤手举到他旁边,写下: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
“知枝,你没退步,你写的字,还是这么好看。”苏北看着她,眼睛亮得惊人。
吴知枝唇角的笑容明显起来,“真的?”
“真的!”他一脸肯定。
“小北,你出来一下,家里的酱油用完了,你去楼下买一瓶上来。”宋慧芳的声音传进书房里,喊苏北。
“好,就来了。”苏北应了一声,对吴知枝说:“妈喊我去买酱油。”
“你去吧。”
“嗯,我马上回来。”他放下笔,心情很好地走了。
屋里只剩下吴知枝和贺言希。
他静静写着自己的毛笔字,神色不动。
吴知枝看了他一眼,也低下了头,手中狼毫转动,写下: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字太浮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贺希言出现在她身后,居高临下的点评了一句。
吴知枝微怔,回头。
188高的贺希言站在她身后,挡住了头顶的光线,镜片下的眸是浅浅的阴翳。
吴知枝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眉宇间流露出被忽视的不悦,接过她手中那支笔,在宣纸旁边写下一行遒媚飘逸的行书,气定神闲,颇有大家风范。
“你以前写得很好,现在,没法看了。”薄唇逸出的话,是凌厉的刀锋,扎在她柔软的心脏上。
吴知枝的心揪了一下,刚拢起的信心又慢慢消散了,闲散道:“是啊,一年多不拿笔,早不知道退步到哪里去了。”
“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他掀眸,情绪很淡,几近于无。
吴知枝微愕,摇头,“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总提?”
她回答不上,放下狼毫,手指离开了桌沿,想离开。
这两个人,一个总是咄咄逼人,另一个,总是让她的信心溃败成军。
这就是她躲着他们的原因,她总感觉自己就像个吃子弹的人,左边对她开一枪,右边又对她开一枪,她的心跟血窟窿似的,鲜血淋淋,到处疮痍。
“为什么一直躲着我跟苏北?”一贯疏离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吴知枝停下脚步,唇角线条绷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