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三水犹豫片刻,同意了这个提议。
小半个时辰之后,汝三水返回来,拧着头发:“海里好生绮丽,我都入迷了,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世界。我算是明白为什么有的人愿意做海寇了,我也想落草为寇,嗯落海为寇。”
汝三水走到岸边,拿一只小海龟在居人眼前晃:“老头你在不在听我说话?你看我逮了一只绿壳寿星,刚刚我追了它好久。我还看到珊瑚了,不是作为奇珍异宝的那种、硬硬的死的东西,是活的……”
汝三水顺着居人的视线,看着远处的狼藉场面:“那是什么,海战?”
“对,马上就要结束了,全部都结束了。”
汝三水看着远处,饶她如今五感超出凡人,也没有居人那么清明的眼力,看不太清楚,只是感觉很激烈:“谁和谁在对战?”
“蒙古和大宋。”
汝三水愣住,海龟感觉抓住它的力道变小了,在她手中挣动两下,掉回海里逃得没有影子。
“全部结束了吗?”
居人点点头。汝三水安静地看着,再没有说一句话。沉船的木屑带着尸体,顺着染红的海水越飘越远。
日落时分,居人捡起先前被汝三水丢在一旁的药草篓子,潇洒快活地一挥手:“走,捞徒弟去!”
汝三水一脸茫然:“你的徒弟是海龟吗?”
“法术符箓没学会几分,你的嘴毒功力见长。”
汝三水跟着居人在沿岸行走:“那不是怪你不靠谱吗?我可一直是个含蓄的人。含蓄到别人都觉得我有城府有心机了,我还是继续含蓄。”
看完一场王朝的覆灭之战,老头没觉得惨烈,反倒似乎心情很好:“这么说老夫让你性格变得开朗活泼可爱,让你放下包袱放下执念。你敞开心扉面对自我,全都是老夫的功劳。”
“你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夸你自己?”
“当然是夸老夫自己。”
汝三水嫌弃道:“别的不知道,我脸皮变厚大概真是你的功劳,一脉相承的本事。”
居人一拍巴掌:“哎,找到了。”
汝三水一看,岸边趴着一个孩子,浑身湿漉漉,衣着却像是富贵……不对,像是皇室。
居人喜气洋洋:“我未来的徒弟。”
汝三水把孩子翻过来确认死活,见到他胸前绣着的龙纹。她拨着小孩儿的眼睑:“老头儿,死了那么多人,你就关心这一个?”
“定数,一切都是定数,生死本就无常,老夫干预不了。这个道理你自己也很明白。”
老头儿兴奋搓手,罗里吧嗦:“但是这个徒弟我可等太久了,这可是我第一个徒弟,等得我好生寂寞,都快把本事全教给你了,他这才来……”
汝三水不是很高兴,她觉得还是那些人的生死,比这样一个命中注定的幸运者更重要。
汝三水扶起这个孩子,居人施术,孩子瞬间呕出大量的海水和污物,紧接着咳嗽不止,咳罢,因为体力不支,又昏倒过去。
汝三水背起孩子:“你一点不在意刚刚的海战?”
居人袖手:“你当初也丝毫不在意金朝的覆灭,那同样是流血漂橹的战争。”
汝三水无言以对。
大概是亲眼所见和耳闻的区别,又或者是敌国和母国的区别所致。她也说不清。
小孩子大约八岁左右,面庞很凉,带着湿气,贴在汝三水的脸上。汝三水好不容易干了一些的衣服,背后已经被再次浸染湿透。
居人将手搭在孩子背上,转瞬间已回到熟悉的山中。不分四季的树林间,杜鹃婉转哀啼。
“在看清楚世间大道之前,切忌多言。你是不是不服‘定数’?那就自己做给老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