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到如今她又能依靠谁呢?难道要靠罗文昭吗?哼,花逐月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她知道,自己早已和这种老实忠恳男人不是一类人了。
想着想着,她的睫毛微微垂下,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水,心中似乎……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断了花逐月的思绪,他缓缓起身打开了门,凉风夹杂着烟雨扑面而来,罗文昭摘下身上湿漉漉的斗笠,冲着花逐月嘿嘿一笑,“刚在泓河练完兵,身上有些凉,想来你这讨杯热茶喝,不介意吧。”
“怎么会呢,侯爷进来吧。”花逐月浅笑道。
红泥小炉里的火又被花逐月生了起来,上等得陶壶在上面咕噜噜的冒着热气,花逐月自顾自地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了炉子旁,时不时掀开盖子,或是倒弄几下炭火,并不主动与罗文昭交流。
一旁的罗文昭只能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花逐月的背影,显得局促而尴尬。
“这几日雨水较多,逐月姑娘可曾着了凉。”罗文昭犹豫了几许,他总想找些话语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多亏侯爷惦念,侯爷送来的被褥和衣物较多,冻不着。”花逐月继续用扇子轻轻扇着炭火。
“那就好……那就好。”罗文昭连忙应声,他的目光扫到桌案上的果盘,连忙站起身翻看着那些水果,皱眉道:“这些果子怎么都不新鲜了,我一会儿再让人给你送来些。”
“不用了……反正我也不喜欢吃它。”
“那你喜欢吃什么样的水果,我都可以让人给你送来。”
“……我不喜欢吃水果。”
“……也好,也好,反正天气也凉,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和我说就行。”
“水开了。”花逐月自顾自道,她小心翼翼地端着陶壶沏茶,罗文昭见状想帮一下忙,可她只是冷冷道:“侯爷还是坐那吧,这种事我来就行。”
“……”罗文昭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若有所思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好……好。”
很快,花逐月把沏好的热茶递给了罗文昭,他小心翼翼地接过茶盏,双手捧着它,微微抿了一口,他在她面前谨小慎微的样子和那个威风凛凛、杀伐果敢的一品节帅简直判若两人。
“姑娘可曾与家里人有过书信?”罗文昭试探道。
“自小父母把我卖去青楼,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花逐月此时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与花承嗣还有东远军的关系。
“哎,天下竟有如此狠心的父母。”罗文昭心疼地叹气道,“穆之寻将你赎回府中后可曾有欺负过你。”罗文昭总想问一些关怀她的话,但他的问题着实问的让人没有回答的欲望。
花逐月微微摇了摇头,没有作声。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起来,二人之间的话语也渐渐少了起来,他几次三番来找她,可二人之间几乎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很快,罗文昭喝完手中的茶,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从他的眼底划过,他把茶盏轻轻放在桌上,便站起了身有些失落地从屋角拿起了斗笠,看样子是要走了。
“侯爷要走?”花逐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呵,天色也不早了,我还要再去泓河北岸去巡视一番,就不在此耽搁逐月姑娘休息了,你要是觉得今年的新茶还可以的话,我再叫人给你送来些。”罗文昭笑道。
“侯爷……”花逐月喊住了他。
“姑娘还有什么事吗?”罗文昭回过头道。
“……我想见陛下。”花逐月向前走了一步,那楚楚可怜、而又无助彷徨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哀求。
“陛下?”罗文昭一时想不通她为何会想见陛下,随即疑惑道:“你……你见陛下做什么?”
“我在穆之寻府上的时候,曾听到过他和郑观谋国的一些计划,所以……我想将这些面呈给陛下。”
“……好。”罗文昭苦笑了一下,“只不过陛下的行在泽州位于泓河北岸,今日天色已晚,加上这几日正值汛期,河面不稳,等哪天天气好了我再派人送你去吧。”
“……谢侯爷应允。”花逐月的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她知道,罗文昭最喜欢看自己这样笑。
“那我就告辞了,逐月姑娘早些休息吧。”罗文昭再次披上了斗笠,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黄昏淅沥的雨中。
罗文昭虽然老实,但他并不是傻子,他还是看得出来花逐月对自己不感兴趣,而她今日面见陛下的理由,更是让他有些似有若无地明白了一些东西。
穆之寻谋国的那些计划,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让自己转告陛下,而是选择亲自面见陛下,是信不过自己吗?恐怕并不是吧。
他微微摇了摇头苦笑着,眼中的释然却依稀还带着些许的无奈,他在心中默默发问,难道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喜欢攀龙附凤吗?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这样说别人,因为他们罗家能有今日,本身就是攀龙附凤所带来的啊。
可他们罗家真的攀龙附凤了吗?他说不出来。
时至今日,他仍然记得姐姐年轻时被迫选秀入宫时的哭闹和不从,他也记得姐姐入宫的前几年,自己入宫探望姐姐时,她那门前的凄冷。
而至于他自己,更是默默无闻地在崇阳门看了近十年的大门才有了一个升任的机会,可升任节帅之后的这十年他又是如何过来的,这其中的操劳和别人背后指点怕只有他的自己心里才是最清楚的吧。
往事万千涌上他的脑海,双手背在身后的罗文昭却只叹了一句,“哎……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