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年成闻言,一推老花镜,愤愤道:“不敢当,看她多嚣张一孩子,我要是有这种孙女,早就气得中风了!”
云染十分不理解余老医生的反应,反驳道:“余老你所做的假设是不成立的。如果我是你的孙女,你们一家人都会过得很舒心惬意,因为我不需要你们花费时间和金钱送我去补习班。”
余年成笑骂道:“看看,她这个态度,能把我气得血压都升高了!”
云染:“……”
她连实话都不能说吗?
余年成戴上医用塑胶手套,伸手轻按着老人身上的灰色皮肤:“没有弹性,形似尸蜡。”
按着按着,他又继续脱老人身上的病号服。
他从医近四十年,见过许多病人的身体,对身体和皮肤都心如止水,就跟看一具模型差不多,可是——
云染这小姑娘为什么跟他一样,也瞪着一双眼珠子看个不停?!
他咳嗽一声,提醒她应该避嫌了:“小姑娘羞不羞?站到你护士姐姐那边去!”
云染偏生还振振有词:“这里就只有医生和病人两种身份,我为什么要害羞?”
她当年考医学学位的时候,可是解剖了整整三年的尸体,那些尸体从福尔马林池捞上来的时候,都是光溜溜的。
只要没毛病,谁会对一具没穿衣服的尸体感到害羞?
那些供他们解剖的尸体被称为“大体老师”,是相当珍贵的资源,必须要物尽其用,用到不能再用为止。
现在同理代换到病人身上,每个病人都是她的实验数据,她仔细审视都来不及,害羞是毫无意义的。
“……”余年成被她这句话给堵得说不出话来,再次在心里腹诽:好苗子当然是好苗子,千里挑一,不,万里挑一的那种!可是怎么就这么气人呢?
……
余年成看完病,把病号服给病人穿了回去,还把被子重新拉上,摘下医用手套扔进医疗废弃桶里:“硬皮病,因为之前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可能需要吃很长时间的中药才能缓解。但能不能根治,也是说不准,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也在《柳叶刀》上看到过类似的病例,那个病历是在三十年前发生的。病人状如尸蜡,关节无法动弹。
只是当时的医疗水平实在太落后,物资也匮乏,那个病人的硬皮病严重到张不开嘴,就被活活饿死了。
怎么开对症的药方,他都还得仔细斟酌。
余年成走出病房的时候,顺便也把云染一把拎了出来:“是我看病啊,你一小孩凑什么热闹?药方我会开的,你赶紧回去睡一会儿,下午药房还有许多活要干!”
医院给医生和工作人员都安排了休息间,房间里就有简单的上下铺,医务人员忙碌,找到时间打个盹,也需要争分夺秒。
云染却说:“我觉得这个药方现在还不能开,至少要等老人家的身体检查报告全部出来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