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以为,何人堪为丞相?」
秦胥话问出时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他心里清楚明白,百官心里也都明镜似的。
江晏从一开始跟在秦胥身旁,在中书省多年积累下不少威信,算得上是德高望重了,张甫一走,这丞相之位舍他其谁?
可免不了一番谦逊推让,这是惯例。
下边官员似是满心钦佩一个劲给江晏贴金,将他这些年的政绩夸得天花乱坠,直言丞相之位除了他再无旁人能胜任。这话说得违心,人群中不知是谁咬碎了一口牙,可一眼扫去,一个个都笑的跟真的似的。
江晏脸上亦是堆着谦和的笑意,忙上前拱手推辞一番:「臣不敢当此吹嘘,只是尽人臣之本分罢了,若论德行、能力,还得是尚书令容大人。」
容彻闻听,心里顿时一阵嗤笑,这老狐狸也是不要脸了,连这都演的下来,如此虚伪的模样,他自个儿不觉难受么?
群臣也是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谁不知道容彻是安王的人,江晏这时候推举容彻,未免太假了吧?
容彻纵是对那位置有无数想法,也知道秦胥早已认定了江晏,这会儿吹嘘这么几句没什么用。「江大人又开玩笑了,要是你都不敢当,满朝文武谁你当得起?」
好一番笑里藏刀绵里藏针,人都说姜得是老的辣,眼前这两人是辣的扎眼了,下边官员光是看着二人推来辞去,听得云里雾里,若是有年轻些初入朝廷的孩子,只怕要信以为真。
等到秦胥觉得这出戏演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叫停,面子上做得足,连笑意都显得真诚:「江晏,不必推辞了,这是众望所归。」
一场名为‘争相位"又或是‘推相位"的战争到此算是结束了,照例而言,今日早朝再无其他琐事,理应喊声退朝,然后各自回自己衙门该干什么干什么。
偏偏这时候薛继扶着手中玉笏缓步走上前,将满朝文武的目光凝聚了过来。
「清之,还有事?」秦胥刚准备起身就看见这副情形,于是靠着龙椅又坐了回去,挑眉问道。
薛继眉目凛然,面上十分严肃,张口言道:「启禀陛下,臣有本启奏。」
「奏。」
薛继这便侃侃而论:「御史台设立之初是为监察百官及天下事,为的是有人敢言,敢进忠言,初衷固然是善的。但是如今的御史台,几番造谣生事,在朝堂之上妄论市井流言,污蔑太后,牵引舆论,如此行径与长舌之妇有何异?臣以为如今的御史台,不要也罢。」
忠言而设,又胆敢放肆说御史台不要也罢!你这是要闭塞了圣上的耳目,要祸乱朝廷朝纲啊!」
薛继冷哼,眼中多了些不屑。如今的御史只会学疯狗狂吠,四处乱咬人,哪儿还有什么‘监察百官"的作用。空有官衔虚名,不干有利之事,还享食俸禄,这是浪费啊。
想到这儿便又逼近一步,身子立得更直了,紧皱着眉头又冷声接话。「依你所言,没了御史台,陛下就是聋了瞎了不变黑白了不成?」说罢扭头看向座上的秦胥:「陛下,御史台这才是祸乱朝纲,要将天下是非黑白揽在自己手里啊。」
程不惊和薛继二人此时是争锋相对,薛继明摆着就是冲着御史台去的,程不惊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只从薛继的语气中是听不出起伏,好似平淡如水,可满朝文武都知道其中风浪早已汹涌澎湃。
程不惊还欲在争辩叱骂几句,话却卡在喉咙里不知是犹豫什么。
秦胥稳坐龙椅之上,紧锁着眉头,低头看了看满面怒容的程不惊,目光又望回一旁的薛继,问道:「那依你所言,该当如何?」
薛继轻轻掸了掸衣袖,又拱手欠身,声音清朗,在整个大殿中回荡。
「臣请陛下撤去御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