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书吏小心翼翼的进入了宅院,他弓着身,此时天已暗淡了,此人躬身,大气不敢出,低着头,不敢看着厅堂深处,垂坐于书案之后的人一眼。
厅堂里只点了一小盏的油灯,已看不清人的面孔了,只是垂坐在那的人,宛如老僧一般,纹丝不动。
可他即便不动,却已将这小书吏吓得不轻,他磕磕巴巴的道:“郎君,胡人又将价格,降低了不少……最近……不少出关的商人,将价格降的极低,这些胡人,大多都已养刁了,这千辛万苦运出去的货,竟也不放在眼里……”
“唔……”油灯冉冉之下,那厅堂之处的人似是揭开了茶盏盖子,轻磕几下。
书吏战战兢兢的道:”说来说去,还是那些商贾,蜂拥出关的缘故,他们一丁点的规矩都没有,到了朔方,更加是无法无天……什么货物都敢卖……”
“知道了。”
轻轻说了三个字,厅堂深处的人再无回应,油灯很昏暗,以至于阴影遮着了他的脸,只一双眸子,因灯火的缘故,而影射的闪闪生辉。
“郎君,再这样下去,只怕要损失惨重啊,还有……高句丽那里……”
“知道了。”
这三个字,语气便开始变得加重起来,仿佛显得不耐烦,声音冰冷,宛如来自地狱一般。
书吏已吓得脸色惨然,只这三字,却好似是丢了魂似得,啪嗒一下,拜倒在地:“万死。”
厅堂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回应书吏,书吏只好战战兢兢的保持叩首状,臀部拱的老高,就这般保持着跪姿,一动不敢动。
过去了很久,书吏觉得自己的腿脚已不属于自己时,他咧着嘴,却依旧还是不敢动弹。
突然,厅堂深处的人叹了口气:“都说君子之泽,三世而衰,五世而斩。吾家历二十七世,世代荣华,料想不到,时至今日,竟至于此,长此以往下去,如何还能位列高门呢?”
他说着,只一声长叹:“你下去吧。”
书吏像是如蒙大赦一般,千恩万谢:“谢郎君。”
他勉强站起来,两腿酸麻的几乎站不稳,打了个趔趄才算稳住,刚要走……身后却突然传出声音:“且慢。”
书吏脸色骤变:“郎君……”
“案牍上有一封书信,你带去,飞马传书出关,谨记:切切要谨慎小心。”
“喏……”
………………
秋去冬来,关中的萧索不禁又多了几分,天气变得冷冽起来,尤其是清晨时,风刮得似刀子一般。
可这时,二皮沟大学堂已传出郎朗的读书声,即将为会考备试的举人,还有新进的生员,在各自的教师里,哪怕此时只是卯时,晨读依旧没有落下。
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三叔公依旧起的很早,他每一次经过学堂时,心里都有一种满足感,朝廷已有旨意,来年开春,即将会试,这春试决定的乃是接下来天下进士的人选,关系重大,据闻那教研组,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传闻只要到了教研组的公房里,总能听到几句狞笑,这些人,似乎只以折腾举人们为乐,两个时辰的考试,他们开始缩短到了一个半时辰,而考题,据闻也已到了非人的地步。
乃至于这二皮沟有传闻,说是嫁女不可嫁教研组,倒不是因为教研组的人薪俸低下,恰恰相反的是,他们的薪俸极高,生活优渥,只是听说,他们成日只以折磨人为乐,很是病态,时不时吃饭睡觉时,都不免面露狰狞或者猥琐的样子,若是不见生员愁眉苦脸,便心里要郁郁好几日,直到见学堂里哀嚎一片,这才露出满意和欣慰的笑容。
本来三叔公路过大学堂时,都会停留一阵子,听一听读书声,或是听听生员们晨跑时的口号声,可今日,他却是匆匆而过,而后回到二皮沟陈家宅邸,寻了一个女官,低声咕哝几句。
那女官对这三叔公印象却是极好的,三叔公总是用一种古怪的笑容盯着她们,动不动就掏出钱来,让她们去买新衣衫,时不时厚着老脸凑上来,口里发出啧啧的声音,说这个姑娘标志,那个宦官长的好,公侯万代之类。
当然,被夸公侯万代的宦官,大多是脸免不得要抽一抽的,直到三叔公掏出钱来,这才兴高采烈。
那女官匆匆进了卧房,随即,便见陈正泰和衣出来。
三叔公便道:“这样的大冷天,也不多穿一件衣衫,正泰……”他板着脸,认真的样子:“扶余参的事,有一些蹊跷。”
“蹊跷,什么蹊跷?”陈正泰奇怪的看着三叔公。
三叔公看着陈正泰,道:“这些扶余参,都是真的,而且还是大批进货,当然……还不只于此。”
………………
第二更来晚了,我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