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却突然出声道:“老太太,媳妇愿意侍奉公婆,留在府里过日子。”
老太太看了眼钱嬷嬷,钱嬷嬷会意道:“老太太说了,女人家未嫁从父,既嫁从夫,二爷即打算分府另过,二奶奶需得谦让恭敬,操持内闺,教养子女与二爷同心同德才是。”
吴氏见大势已去,不由的跌坐在地上,神色黯然。
蒋宏生沉思片刻,高声道:“老太太既作主把元航分出府去,儿子不敢有异,只有一个条件望老太太应允许。元航虽不是偷鸡摸狗,花天酒地之辈,却也是无为之人。吴氏大家出身,知书达礼,贞静幽闲,儿子希望老太太把分给元航的银钱交给吴氏掌管。有道是妻贤夫祸少,底下还有两个小的,有吴氏约束着,元航也不至于乱来。儿子这头也能安下心。”
吴氏听得这话,眼眶一红,眼泪簌簌而落。
老太太当下点了点头,算作回答,她疲倦动了动两个手指,钱嬷嬷忙让人都散了,独独把蒋兴留了下来。
待人走后,老太太才示意钱嬷嬷道:“兴老太爷,当年老太爷去世,可有留下些什么话没有?”
蒋兴低着头把这两天府里发生的事情细细想了一遍,想着那日收到的徐府的书信,捊了捊胡须,故作为难道:“大嫂,大哥没有留下什么话。”
老太太当下脸色一沉,眼中寒光四起。
钱嬷嬷忙道:“兴老太爷,老太太都知道了,您看……”
蒋兴变了变神色,从怀里掏出一张包裹的好好的纸,送到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瞄了钱嬷嬷一眼,钱嬷嬷会意,接过纸轻声念起来。老太太听罢,眼睛一翻,颓然向后倒去。
钱嬷嬷吓得赶紧扶住了,腾出手熟稔的掐上了老太太的人中。
蒋兴迟疑道:“大嫂,此事我瞒着你,也是怕你……你也知道大哥的为人,最是说一不二,他决定的事,我只能应承。你也别气,大哥走前特意交待了我,大嫂是蒋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又是蒋家的有功之臣,百年后入蒋家祖坟。”
周老太太挺着身子哑哑的叫了两声,终是瘫倒在钱嬷嬷的怀里。
钱嬷嬷一边帮着顺气,一边劝慰道:“老太太,自个身子都这样了,何苦还惦记着过逝的人。”
空气中有片刻的凝滞,蒋兴冷眼见老太太仍是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由深深一叹道:“大嫂昏迷的两日,靖王府的人找到了我,交待我回南边后,务必照看好青阳镇的老宅,不然的话……”
蒋兴拖长了调子,没有再往下说。
老太太虽口不能言,然心里一片清明,如何肯咽下这口气,脸涨得青紫,浑身颤抖着。
钱嬷嬷见状,泣道:“老太太啊,听奴婢一句话劝吧,都已经是黄土一坯了,什么恨啊,仇的就让他过去吧。您这身子,可禁不得怒啊!小姐,凡事多为子孙后代,多为周家打算打算,万万不可义气用事啊!
蒋兴唉声叹气道:“大嫂,王府的人可不是咱们蒋府能惹得起的,忍得一时之气,为子孙后代谋个安稳,也算不得吃亏。大嫂三思,小弟告辞!”
待脚步声渐行渐远,老太太就像抽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瘪了下去,混沌的眼中慢慢划过一滴眼泪,脸上一片哀色。
钱嬷嬷心疼的眼泪直淌。
老太太为了老太爷,苦了一辈子,到头来,居然……她背过身擦了把眼泪道:“老太太啊,兴老爷说的对,为了府里的几位爷,小姐就忍了这口气吧。”
老太太吃力的抬起手臂,指着地上的纸不住的颤抖,张了张嘴,片刻,手臂终是无力的垂了下去,用尽全身力气,咬牙切齿道:“欺……人……太……甚!”
钱嬷嬷替老太太擦了擦嘴边残流的口水,心下直叹气,开解道:“老太太,二老爷说得对,老太太如今的身子不宜长徒跋涉,不如让大老爷他们先动身,咱们把身子养好再回南边去。”
周老太太疲倦的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许久才嘴里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回去!”
钱嬷嬷替老太太掖了掖被子,轻轻把帐子放下来,背过身去又擦了一把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