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苏若兰的事闹出去,傅老夫人颇有几分不满,后来傅德清去问安时,便随口提了一句。傅德清没将这内宅琐事放在心上,而今听傅煜说罢,才算明白因果,道:“如此看来,魏氏行事倒还不算莽撞。不过分放任,也不穷追猛打,算是有点分寸。周姑说她性情很好,我瞧着也不错,不像京城里探到的那么不堪。”
“嗯。”傅煜含糊应了声。
“当初大费周折地娶她进门,惊动了满城亲朋。再瞧瞧着吧,她的容貌根底不差,若果真性情合适,进退有度,往后便留她在府里,也不算辱没你。”傅德清上了岁数,眼瞧着儿子正当盛年却疏于□□,整日里孤家寡人,和尚似的心如止水,难免为何时抱孙子的事发急。
傅煜瞥他一眼,提醒道:“她心有所属。”
呵,倒考虑起魏氏的念头来了!
傅德清觉得新奇,“不是说娶谁都没差别吗?这有何妨。”
“……”傅煜无言以对。
初娶之时,他确实心存此念。这些年行军杀伐,齐州虽美人如云,却没谁能入他的眼,他甚至觉得,这辈子都未必能碰见中意的人,让他像父亲般情有所钟,终身不渝。既无所爱,娶妻时便只需考虑父母之意、家世门第,姓甚名谁没差别。所以魏攸桐即便声名狼藉,做出为情寻死的事,既用得上,他也没计较,只是不乐意看她,放着当摆设而已。
不过此刻,想到南楼里攸桐的面容,心底里却仿佛有根刺悄然滋生。
那个女人虽是南楼的少夫人,却心有所属。
他……不想碰。
傅煜心底有些微妙的烦躁,转而道:“父亲今日过来,就为这些琐事?”
当然不是了。
傅德清统帅兵马,事务繁忙,偶尔跟儿子打趣一两句便罢,专程登门,自然是有要事。
遂正色道:“南边递来的消息,又有流民作乱,扰乱官府。不过这次成了气候,领头人是个老兵,十多年前以一己之力守住凉州,却因与主将不和,拖着半残的腿南下养伤,销声匿迹。如今他带着千余流民作乱,已攻下抚州一带数座城池,收整了些兵马辎重,当地兵将力不能敌。”
这消息令傅煜眸光微紧,“父亲觉得,时机将至?”
“见过拿石头取火的吧?最初几下只冒些火星,但火星多了,总会窜起火苗。”傅德清敛尽笑意,神情凝重肃然,“你伯父已派人南下哨探,窥测情势。那边若是乱了,朝廷必得派兵镇压,一场仗耗下来,府库空虚,皇家的架子还未必撑得住。到时候,便是真正的时机。”
“齐州要做的——”傅煜声音稍顿,神情隐晦,“厉兵、秣马。”
傅德清颔首,“这件事关乎机密,交给旁人我不放心。”
“明白。”傅煜长身而起,面上已是一派肃杀。
……
南边作乱的事被当地官府压着,京城的皇家高门都没得到消息,齐州百姓更是无从得知。
世道虽乱,傅家统辖的这数州地界却还算风平浪静。
攸桐解了心头大患,闲暇无事时,也考虑起后路来。
这两月之间,傅家众人的态度已然摆得明白,没打算真拿她当傅煜的妻子。
既是两家各取所需,待事成之后,她也无需困在傅家,可伺机求一封和离书。
傅德清重情端方,傅煜也非偏私狭隘之人,只消她别得罪了这两尊大佛,往后在齐州,还是有法子安身立命。到时候,她只消行事低调点,别去触傅煜这位前夫的老虎须,站稳脚跟后再杀回京城,会比贸然回京有底气得多。
至于如何安身,思来想去,她擅长又乐意的唯有一件事——吃食。
成为魏攸桐之前,她虽算不上尝遍天下美食,舌尖尝过的美味却数不胜数。且她记性很好,记着多半菜色的做法,回头找个得力的厨娘调.教出来,足以撑起个独特的食店。
更何况,她还有火锅这杀手锏。
出阁之前,攸桐曾在府中吃过一次涮肉,汤味寡淡,佐料不多,除了煮些肉片,没添多少食材,煮熟了捞出来,也没蘸料增味。若非魏老夫人贪热闹叫人筹备,没几个人惦记那味道。
京师之中尚且如此,别处更不必说。
这天底下,从金尊玉贵的皇帝,到粗茶淡饭的百姓,恐怕还没几个人尝过火锅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