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都是些吠犬而已,何足挂齿。我为储君,整饬朝纲为父皇分忧乃是本分,即便贵位王公也要遵守律法,我何惧来哉?”
石宣手中握有重兵,确实有炫耀的资本,若无意外,赵国的皇位实实非他莫属。虽然朝中有流言称石虎更喜爱石韬,有次因石宣违背其旨意更意欲立石韬为太子,终因长幼有序而罢休。阿拉耶识心想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出动出击,撩起石宣与石韬兄弟内斗,不但可以转移石宣对石闵的嫉妒,还可与石韬互相削弱。如此一来,皇子们变得势均力敌后,对臣子的依赖加深,石闵才有更大价值。她拿起邓通誊写了一半的《金刚经》,故意流露出挑剔不满的神态说:“明日棘奴出征,我想要送行,可是石韬却要我去他新修的宣光殿讲授《金刚经》,所邀的人都是与他交好的大臣。石韬奉皇上之令以佛法教化百官,我就是想推辞也不能够。”
“这有何难,明日你自去为石闵送行,父皇这里由我担待。”石宣方才的笑容消失殆尽,只要石韬有所动作必定能激起他的争斗之心。
阿拉耶识装出喜色谢了石宣,石宣自觉颜面生辉,在观内流连一番,观看慈心作画,还大大地赏赐了两个假婢女,相约三日后前来取画作。
次日,金阳门送行的只有慈心与邓通,不见阿拉耶识的影子。石宣问起,慈心对答说秦王石韬亲自来东明观接人,以手牵天巫登车而去。石宣脸色阴鸷可怕,扶着佩剑剑柄的手气得发抖。慈心替阿拉耶识向石闵带话,石闵将其拉到一旁摊牌,让慈心保护好阿拉耶识,能逃走就逃走,不用管他和飞龙军、飞龙卫的事情。慈心原本吃石闵的醋,此刻分离在即也感伤起来,指着自己胸口郑重允诺道:“若我负了阿拉耶识,便心生毒疮,日日受锥心痛苦,不得寿终。”石闵遂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成功在石宣石韬兄弟火上浇油后,阿拉耶识还得回到东明观管束两个假婢女。她生恐被观中人瞧出破绽,不让慈心和邓通做一点侍奉的事,但如此饮食起居又极不方便。不得已,她只能使唤元星。自从阿拉耶识当堂点出九转金丹修炼法后,元真元星师兄妹傲气全消,在她面前唯唯诺诺,再不敢轻易出声。现下,元星负责打点阿拉耶识在观中食宿,还拨了两个伶俐能干的坤道梳头掌衣和沐浴洒扫。石宣和石韬唯恐她们出岔子,每到观中必将元真元星叫来训话,还亲自检视饮食,搞得观中人人自危,连阿拉耶识都觉得过于劳师动众。因为有石韬和石宣两个对立者同时监管东明观,观中生活决计安全,阿拉耶识住得心安理得。
悠闲只是表面功夫,她得闲便抓着邓通盘问汉国情况,以定下慈心回国之期。慈心入住东明观后,日日埋头作画,沉浸于往日与阿拉耶识相恋时光而自得其乐,殊不知心上人正在挖他墙角。除邓通跟随慈心外,杨征一直潜伏于同济商号邺城分号中,与汉国直通消息。阿拉耶识首先把邓通收服,让邓通有了汉国的消息首先告知自己,得自己许可后才能报知慈心。阿拉耶识把刘邦老臣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刘邦骨血只剩刘恒与刘长,刘恒聪敏仁厚,孝顺友爱,与吕后养大的刘长天差地别,丞相陈平与太尉周勃等人一心辅助刘恒登基。然而天巫的出现让刘恒改变心意,竟要将皇位让给刘长,陈平、周勃深感棘手。阿拉耶识只对邓通说了句“如要慈心登基,当须听我命令行事”,邓通便无二话。最近的消息称,吕后病重,吕产佩剑出入皇宫,将羽林卫头领换成自己心腹,单等吕后咽气。
那边吕雉病入膏肓,这边石虎还在苟延残喘,汉国情势更为逼人。阿拉耶识让杨征准备好接应慈心的人马,约莫十数日便要行动。“我既然可以靠美人计骗过秦皇,你就更逃不掉。汉皇重色思倾国,我便送你一场镜花水月的相思……”她打定主意,宁可让慈心恨她一辈子,也不要背负毁灭后世汉民族的内疚。
她算着日子过活。石宣和石韬卯着劲表现对佛法的尊崇,石韬着人将《金刚经》和《心经》抄写本分发给七品以上官员,严令供奉研读,并制定专人抽查考较;石宣监工的金刚寺十日后便要完工,二千民夫工匠点燃烛火夜不停工修建而成,样式是阿拉耶识参照东南亚小乘佛堂描画后提供的,以洁白的大理石和汉白玉为主要石材,主体是方正的大厅,头部成天坛的浑圆形状,高耸天顶,取的是天圆地方之意。内部彩描敦煌飞天壁画,环拱中央的释迦牟尼佛和与之相背的观世音菩萨,祭台亦是圆形,供四方上香叩拜。庙成之日,举国庆贺,可惜石闵不能前来。朝报说他已攻下沔南,杀死对方将军蔡怀,已前进包围石城。每天阿拉耶识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日日祈祷他平安无事,而关于棘奴的梦境越发清晰起来。梦里,她或者依偎在棘奴怀中,或与他共骑朱龙驰骋塞外,或被他背着在府中到处跑,梦里扩散他温和清朗的呼唤:滢儿……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