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真是畅快！”石虎把切肉的金刀在桌上敲得铛铛响，大口灌下的美酒沾湿胡须，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楚国灵官们自以为巫术是天下正统，每常诋毁我萨满术是乡间粗鄙鬼戏。屈免是近百年来云梦泽修为最高的灵尹，连以前的大巫祝巫皋也要对其礼让三分。他今番远道而来，怕是存心就想要折我们赵国的面子，天巫不费吹灰之力便破了他的御鬼法，实乃吾皇之幸！”巫杰察言观色，明白天巫已深得天心，为免将来被动要尽快表态。

石虎似乎对他的恭维很受用，得意地盯着阿拉耶识道：“当年高台上朕就觉着此女娃是上天赐予朕的祥瑞，当年那首改朝换代的《金铜仙人辞汉歌》果然灵验了，汉国王位空虚，朕已是中土帝君……哈哈……”此刻石虎有了几分醉意，问刚才的小鬼究竟去了何处。阿拉耶识一本正经地说她不知道，若身前无甚大的过错，应当投胎去了人道；若身前犯错或作恶，死后去饿鬼道火畜生道，最惨的下到地狱受苦，受苦期满才能投胎，还不一定是投人胎。她刚才用往生咒帮助小鬼离开屈免御鬼决控制，能进入轮回而已，至于去了哪里不是她能决定的。

三善道中的天道和修罗道令石虎格外着迷，便问投胎去了修罗道或天道可好？阿拉耶识只得耐心解释，修罗是介于人、鬼、神之间的怪物，男的修罗身貌极丑，女的貌极美但时常迷惑众生，使别人难于修行，毁人道行。阿修罗有人的七情六欲，有天神的威力和鬼蜮的恶性，有嗔恨心好争斗，常兴风作浪，虽然不用受苦，但死后堕入三恶道的机会较大，其实比人道还差。

石虎踊跃姿态，心生向往：“秦始皇嬴政最敬的仙人安其生，应是天道中神仙，可是寿与天齐，神通无边？”

阿拉耶识摇头：“天人寿命依照修行果位，寿数从几千到几万万岁，但也有尽头。如果贪恋天道的享受，天福享尽后一样堕落下来，即使是仙人安其生也需要不断精进修行。神仙有神通，但神通不可妄用，神通再大也抵不过因果业力，到时候该怎么报应还怎么报应。”

“依天巫所见，朕如何才能得长生，修行又该从何而起？”石虎满面放光，以为阿拉耶识可指点迷津。

“皇上，修行之路遥远漫长，要一步步仔细做起。您身为一国之君，国家治理是首要的修行，使国家富强，百姓安居乐业就是帝王实在的修行，功德无量。”

“然则服食仙丹妙药呢？”石虎出其不意问了他眼前最关心的问题。

“世上没有长生药，也没有一步登天、白日飞升的好事。”阿拉耶识瞟一眼石虎赐给她的那盒神丹，口气温柔却坚定：“神丹只能让身体感受好一些，却不能使人长生不老。”

豢养方士炼丹是风靡中土贵族的雅好，各国皇帝包括秦皇嬴少苍在未遇见阿拉耶识前，也在**宫旁专门修了炼丹室，方士炼丹定期献给嬴少苍。上行下效，中土君王追求长生催生大量神棍，发生许多服药致死的事件，部分有识之士虽持反对态度，但此风却愈演愈烈。阿拉耶识直言不讳地指出所谓神丹的“功用”，无异于泼了皇帝冷水，乃是逆龙鳞的大忌讳，全场的人心立时揪紧。

“天巫何出此言，难道古之先贤欺世盗名不成？你虽懂中国法术，于我中土神仙的金丹大道却知之尚浅。”石虎神色不悦，认为天巫藐视中土神仙方术是年轻气盛之故，言语中并未疾言厉色，但也足以让其他人心惊胆战。幸亏这藐视之言出自天巫的口，换了其他人定然被当场打杀，由此可见石虎对天巫的宠信和容忍。

石宣与石韬同为武帝跟前最得势的皇子，本是死对头，但见阿拉耶识处境不妙时又难得拧成一股绳，双双为阿拉耶识说好话，而与阿拉耶识关系最近的石闵再一次选择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