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骐姬对我心怀怨恨,认为我口是心非,那些年故意对她隐瞒苍儿的情况,致使嬴庆丰麻痹大意失利。我们的怨便结下了。”蒙太后如是感叹。
“娘,你现在怎么想当年的事呢?”阿拉耶识故意问蒙太后,想看看她对嬴少苍的期待究竟如何。
“咳,便是故意隐瞒又如何?我嫁给先帝本就是光复大秦的一步棋,苍儿身上承载姬姓嬴氏人的寄托,承载始皇帝中断的千秋伟业,我怎可退让?”蒙太后语调升高,神情激越,言辞铿锵。
“娘,你其实对陛下用心至深,可惜他错怪了你,竟把你送来此处。”阿拉耶识握住蒙太后双手,真心实意地说这次回去便请求陛下尽快将她接出康苑,此后母慈子孝,尽享天伦。
蒙太后感伤摇头,“你说不动他。苍儿的心思我最清楚。打小我就对他十分苛严,不准他怀中撒娇,只知督促修学,算不上慈母。倘若只是苛严些倒也罢了,当年我与王敖一起逼他与南蛮定亲——明知戎秦规定非犬戎女子不可为后,依然把这个难题交给他以后自己解决,只为了压嬴庆丰一头。他登基当日便大婚,封后、纳妃,可从未临幸任何一位女子,可怜他十七岁还未尝男女情事。成亲三月后,木皇后携其母到我跟前告状,怀疑苍儿不能人道。我见这样下去不是回事儿,狠狠训斥于他,还命少府司给他排了临幸各宫的次序,定要他履行夫职。”蒙太后回忆到此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怪异,叹道:“他此后果真按照少府司安排行事,此后不久木皇后便有了身孕……开枝散叶,延续皇家血脉也是帝王分内事。”
阿拉耶识听到此节略感尴尬,木皇后之子嬴墒狠戾的目光以及他长大报仇的宣言令人难以释怀,她朱唇蠕动片刻,终是未将嬴墒的事讲给蒙太后听。蒙太后见她欲言又止,关切地询问是否有心事。阿拉耶识故作开明地问,娘亲当年所为并不为过,嬴少苍如此惩罚母亲是否受自己牵连。蒙太后点头承认,话头自然扯到嬴归尘和暖玉佩上。阿拉耶识悄悄告诉蒙太后,她已经知晓嬴少苍和嬴归尘的真实身份,十分理解蒙太后“厚此薄彼”的心情。嬴归尘泄密行为令蒙太后又惊又忧,反复念叨“竟然是尘儿告诉你的”这句话。阿拉耶识感到不安,不断安慰蒙太后会守口如瓶。蒙太后又说那不是问题。
自打知道嬴归尘是秦始皇曾孙,嬴少苍是嬴子婴曾外孙后,阿拉耶识便彻底理解了蒙太后对待嬴归尘反而更亲的心理。自从她被嬴归尘解救后,蒙太后再未将她与嬴归尘两人硬往一块凑,也许是景平侯夫妻说服了蒙太后罢。不知为何,阿拉耶识强烈的直觉告诉她,景平侯夫妻非常担心嬴归尘与她在一起,尽管这个担心是多余的。既然话题转到了嬴归尘身上,阿拉耶识便将墨家之事详细告诉了蒙太后,她尚有一最大疑惑,为何发生了墨家分裂这等大事,那四位侠墨长老还一直不露面,感觉当长老就跟闹着玩似的。
蒙太后被阿拉耶识愤激的话逗得哈哈大笑,“女儿当真用心,墨家存亡由钜子做主,尘儿既已同意分家,长老也反对不得。此事你就放宽心,尘儿再三阐明侠墨长老交出令牌便将墨家全权交付与他,两派分裂由他负责,与任何人无干。”
“可是我对嬴归尘说过,墨家没有出路迟早分裂。他那么骄傲,这对他是个打击。”阿拉耶识一直认为,由于自己插手后又骤然离世缘故,让墨家的分裂提前来到,心中对嬴归尘有份歉疚。
蒙太后此时正经看着阿拉耶识的眼,和蔼中带着少见的威仪道:“墨家不管发生何事,都是作为钜子该承受的,便如同这戎秦社稷正翻江倒海也是须皇帝担当。他们二人既然被称作嬴氏双秀,自然各有天命。”
“天命,又是天命。”阿拉耶识不能理解古人对于家族、宗法、体统、皇权的执念,唯有轻轻感叹:“嬴归尘从以前暗处相助秦皇到率领墨徒前往胡夏和库朗,一人为臣一人为君,以后便只有一个天命了。”
“女儿岂不闻高处不胜寒,尘儿未必喜庙堂之高,继承始皇帝遗愿寻仙访道才是他生平所好。”
成仙?这也太不现实了,那个“飞天郎中”先把自己的病治好了再说吧。阿拉耶识肚中腹诽,嘴上可不敢说出来,感觉嬴归尘才是太后“亲儿子”,要是自己贬损了他,老太太一准唠叨半天。蒙太后好似看穿其心事,幽然告诉阿拉耶识,景平侯夫妻已正式将她的好朋友王阿琪接进门充作侍妾,并且准许她跟随嬴归尘出使胡夏,伺候左右。阿拉耶识吃惊得合不拢嘴,她以为阿琪早随石闵去了邺城安家!
“嬴归尘接受阿琪了?”阿拉耶识喜忧参半,喜的是好友总算得偿夙愿,忧的是她那份卑微的爱情将来会让情伤满身。
蒙太后专注地盯着阿拉耶识,问:“娘不再撮合你和尘儿,女儿是不是松了口气?”
阿拉耶识认真想了想,老实回道:“这些日子我细细回想,只怪我与中土男子的缘分甚浅,总是在错误的时机相遇,相遇背后总有我不得已的苦衷,仿佛明明中有一只大手推动我往前奔跑,无法停歇。”
“为何这次停下来要嫁给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