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定不辱未央书院与师尊名号,且看五星红旗永世飘扬于库朗城头!”嬴归尘对着旗帜庄严立誓,余者皆心旌荡漾,跟着嬴归尘拜谢施恩。
嬴少苍与嬴允直、蒋青三人因不是墨徒单列一旁,然同样受到授旗仪式感染,首当其冲的嬴少苍眯缝了凤眼,心底油然升起迷惑感,不敢相信眼前的异域仙人会成为自己的皇后。昨日她尚与自己拌嘴吵闹,今日却端起师尊身份说话,令人有隔世之感。自从她渡劫失败后,彷如换了个人,不仅大张旗鼓地开设未央书院,还敢于插手军国要务行杀伐决断之能。如她是个男子,恐怕中土已经被她搅得地覆天翻。嬴少苍的视线落在她生动明媚的面部,她口唇开合说些什么没听进去,这些天的授课给予他极大震撼,此女举手投足、一言一笑均予人开天辟地之感。海的那边,在云和山的彼端,她来自神秘未知的中国,只要将其牢牢抓住,光复始皇伟业指日可待。
授旗仪式完毕后,阿拉耶识赠送每个弟子一套牙具——幼猪鬃毛做成的竹牙刷以及消炎草药和粗盐混合的牙膏,开玩笑说送大家一口洁白牢固的牙齿,每天早晚刷牙可多活十年。众人将信将疑,她却让大家先聚餐,餐后再带大家体会牙刷的妙处。
天巫府开设盛宴款待明日即将远征的墨徒,此处的美食与其主人一样名满天下,众弟子吃相差劲,贵族仪态尽失,又争相猜拳斗酒,闹得一塌糊涂。五个入室弟子因了离别在即,各怀心事,反而浅尝辄止。慕容垂、粟道中、周亚夫三人领一万墨徒西进,其中慕容垂为前锋明日卯时便要出发与三千已聚集桑乾河上游的墨徒会合,其余二人则须奔赴秦汉边境接引整顿前来集结的侠墨,再奔赴甘露城。隔日,便是嬴归尘出使胡夏,慕容恪返燕,慈心很快会启程督办墨家分家事务。
袭人等女子聚在阿拉耶识身旁,心思却全在各自良人身上。静柔果然于慕容垂有意,眼看嬴允直伙同邓通灌他的酒心中发急,生恐其醉酒误事。袭人原是风月场中人,料到临行前静柔有心腹话对慕容垂道明。她有心成全,便过去将自家男人的酒挡下,邓通酒量不行只好罢手。静柔朝袭人投去感激的笑。袭人因打趣道:“妹妹有王后姐姐做主,什么样的男子得不到,嫁给慕容垂便是一句话的事。”静柔粉脸通红,惴惴不安道:“婚姻大事当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还有母妃与兄长管教,姐姐虽为王后,但我们可足浑部已经没落,人家未必看得上。”袭人手指轻点静柔,笑她痴傻。袭人朝那边的慕容恪努嘴,卖弄道:“他的母妃早不理事,他最听兄长太原王的话——我教你个乖,求师尊在太原王那里知会一声,妥妥的!”
静柔将天巫看做天仙一般高,本就内秀的她在天巫府贵胄俊杰云集之地事事小心,少言寡语,生怕做错事说错话失了可足浑部的体面。这也是姐姐雪漫临幸前切切吩咐过之事。天巫在燕国春猎时,小丘穆陵氏中嬴归尘的奴仆布巴的蛊失了体统,被慕容垂退婚。当时雪漫想把静柔说给慕容垂,天巫因小丘穆陵氏发癫担着干系,不想雪漫做得太过,又虑及慕容垂家中侍妾有了生养之故,当时回绝了雪漫所请,却给了静柔择婿的自由。来到秦国后,静柔便对慕容垂格外留心,谁想还真看出他的好处来。此人与其兄长慕容恪相比,多了几分狂放反叛,性格粗中有细,对女子还算斯文有礼。他受慕容恪影响,能写一手好秦隶,读过四书五经,这让喜好华夏诗文的静柔又惊又喜。上次陪读弟子群殴李文吉时,静柔为替大家掩饰,说为慕容垂洗衣服。到如今过了半月有余,也不知慕容垂是何想法。自己返回燕国后,姐姐肯定给她张罗亲事,如不在慕容垂出征前问明他心意,恐要终身遗憾。静柔人虽文秀,然而柔中有刚,认准的事情谁也劝不住。
女眷这边除了静柔一腔女儿心事,王阿琪也是心如撞鹿一般。父亲王展鹏和哥哥王昇要随同慕容垂做前锋,天巫不准她同行,反而让她随同石闵前往邺城待命。自嬴归尘公开拒绝纳她为妾后,她抱着阿拉耶识大哭一场。阿拉耶识为安抚好朋友,不得已在她面前下嬴归尘的“烂药”——说了嬴归尘一箩筐坏话,并且煞有介事地运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方法将其强迫清洁的习惯和过高的道德感分析了一通,总而言之此人从脑子到身体统统有问题,根本无法与人建立亲密关系,天煞孤星的命。阿琪脑子一根筋,着魔般崇拜眷恋嬴归尘,阿拉耶识对其人格剖析更加激发阿琪的怜爱。只要嬴归尘出现,她的眼中只有他而已。
阿琪身边坐着紫蕊,她贴身服侍阿拉耶识,自然知道阿琪与嬴归尘的纠葛,此时见阿琪魂不守舍未免叹息。紫蕊曾是云良阁艳帜高张的头牌官妓,其察言观色的本领炉火纯青。她是旁观者清,早在弟子们昏昏噩噩争风吃醋时,瞧破嬴归尘隐秘心结。尽管冷面人嬴归尘绝少表情,但人的眼神是遮不住的。那样的眼神她曾在信王嬴允直身上见到过。缘于当初的保护她的承诺,信王与她素丝无染,然日久生情,目光里却渐渐滋生欲说还休的情谊。身染沉疴的嬴归尘怎能爱上师尊呢,何况师尊无意男女情爱,嬴归尘没有胜算,阿琪也没有。紫蕊微微叹口气,把目光转向正与人斗酒的夫婿蒋青,庆幸自己是幸运的,出身官妓却能嫁给皇帝近臣为妻,夫妇情投意合倒比雪漫和袭人两个为后为妃强。
这顿盛宴直到三更天才结束,大部分弟子都喝得醉醺醺。静柔瞅着慕容垂出恭的时候尾随而至,含羞问他那日的衣服可曾洗得干净。慕容垂迷糊反问不是天巫府奴婢们清洗的么。静柔低声解释,那晚为遮掩弟子斗殴行迹,自己编了套谎话转移阿拉耶识注意,事后还帮着清洗了慕容垂的衣服。她承认长这么大从未做过洗衣粗活儿,恐都乡侯见笑,临行前特意相问。她立于玉兰树下,低垂眼皮等慕容垂回应,双手不安地绞着锦帕,对方再是愚钝也该看出异样来。少年都乡侯本是洒脱男儿,因常随慕容恪出征,对成家原不十分上心,被天巫坏了姻缘后反得了自由。静柔郡主抛却女儿矜持相问,他虽感突然却也觉得有些趣味。他嘿嘿戏谑笑道:“我侯府不缺洗衣妇,少个能管教小公子的姨娘。郡主与我皆算天巫弟子,弟子规可有也无?”他撂下这句话后扬长而去。静柔默立片刻后,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追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