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耶识潇洒地将下滑的蓝色纱丽往身上拉了拉,夹在两臂之下,使她看起来更为神秘骄傲。“不。”她瞟一眼执北长老后,对着钜子一本正经地说:“我并非一时冲动自荐传法长老,昨晚考虑了一整宿呢。”
嬴归尘彻底被她这句“一整宿”哽住了,他早知此女时有惊人之举,只是没想到在他已经收官的当口,她还给他来了这么大“惊喜”,打乱他的计划。
“一整宿,天巫可真算深思熟虑了。”他墨眉微皱,语气温和地暗示其适可而止。
“嗯。”阿拉耶识就驴下坡,故意高兴地正向理解并重复嬴归尘的话,转头对着满脸惊怒的羊林语重心长劝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您老啊也该歇歇了!您放心,我一定会把墨家思想发扬光大,信徒遍地开花!”
这话揶揄味十足,在场之人哄堂大笑,羊林老脸涨得通红,激动得好一阵咳嗽。不等这位墨家中以能言善辩著称的羊长老和其他儒墨长老反应过来,阿拉耶识突然收了嬉皮笑脸,话锋一转像羊林发问:“传扬墨学,吸纳人才是传法长老的职分所在。羊长老,如我所料不差,你这十年来对弟子们讲授学问时把儒学揉和到墨学里,鼓励通过入仕改良君主施政方略,可是如此?”
说到学问,羊林把立刻恢复在学馆授课的大师风采,慨然陈词:“把儒家学问仁义孝悌的主张纳入墨家,引导国君和朝臣遵行,从上而下,从君至民便能实现兼爱、大同的目的。此方为治世救世之根本。”
阔大的厅中响起阿拉耶识一人的鼓掌声,啪啪脆响显得特别刺耳。儒墨们对此反讽掌声格外警觉,看天巫的眼光带着明显排斥。所有的眼光都被她牵着走,嬴归尘虽觉阿拉耶识节外生枝,但这个当口却很想听听她有何惊人之语,只因上次她关于墨家必然分裂没落,是“反动封建会道门”的断语至今还未给个说法,便暂时由她的性子来。
掌声停止后,阿拉耶识不疾不徐道:“儒墨的想法很好,可惜它只是理想,不是现实,如果仅仅把天下大同的理想寄托于国君和官吏们奉行礼仪孝悌仁爱廉来实现繁华盛世、人民安乐,天下大同,几千年也实现不了,只是看上去很美,但是——”她哂笑着环视侧耳倾听的墨徒们,“现实是,中土的华夏子民遭受异族侵略,山河破碎,家园沦丧,你却让他们放下家国民族之恨,安心俯首于异族侵略者,牺牲弱小无辜去成全强盗恶霸,这就是儒墨的治世方略?这就是兼爱非攻?”
“非也。若侠墨那样搭救中土流民,耗费甚巨且收效甚微,治标不治本。只有从朝局上着眼,才可以小博大,杜绝祸乱根源。”羊林慨然道,“我儒墨在各国六品以上官员已有二百多人众,异日出将入相,辅佐君王,安定河山指日可待。”
“二百人众就能改变王朝命运?”阿拉耶识笑出声来,露出洁白贝齿。这是她听过的最书呆子气的梦话。一串银铃笑声过后,她反问道:“楚国霸府能听墨家的话?你能改变赵王石虎,让他皇子们的军队不再以杀人吃人为乐吗?汉国诸吕正想尽办法诛杀刘邦的儿子和亲戚,你的兼爱对他们一钱不值。还有北方猛虎秦皇嬴少苍正对南方虎视眈眈呢。若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安天下,你那么会说,早就该做皇帝了!”
此言一,换来侠墨哄堂大笑。
“你强词夺理,混淆是非!”不愧姜是老的辣,羊林摆出不屑架势,意图将阿拉耶识的论辩定性为无理纠缠,以结束这讨厌的对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