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全场又是一片哗然,无外乎议论天巫身为秦国国师、公主、赵国少司命,却对墨家长老职司青眼有加,疑其有诈。
钜子嬴归尘轻咳一声发话:“天巫所言,确有此事。天巫虽身为海外异族,干旱时节赈灾济世,祈雨解救三千囚徒,将其迁徙至库朗地区戍边垦荒之义举,与我墨‘兼爱’天下甚为契合。我因此特准了她今日自荐之举。诸位还有何疑义?”
钜子发话后,明眼人都看出来天巫实是钜子所邀,相助其收回儒墨权力,俱各骇然,就连帘幕中端坐的四位影子长老均受震动,彼此开始交头接耳。侠墨一方自是欢欣鼓舞,儒墨这边阵脚大乱。饶是粟道中八面玲珑,此刻亦转不过弯来。儒墨长老淳于堰本处于观望姿态,因见凌世元被女长老压住气势尚未平复,粟道中身份不够,眼看计划将被打乱只得站出来力挽狂澜。
“天巫愿意入我墨家自然是一大幸事,只是长老职司非同小可,须懂得经商货殖,且精擅算筹财务,这些学问岂是女子所通?天巫的雷法还是在侠墨才可大展拳脚。”淳于堰以前做农家学问,对侠墨放弃农事耕作打打杀杀本就有看法,对于天巫事迹虽有耳闻,但因天巫化狐一案流传甚广,便觉此女子终究是以色谋利之人,即便会些道法也是有限,终是有些轻视。
儒墨众人听闻淳于堰把天巫推到侠墨一方任职,儒墨第四序位长老羊林立时附和其提议,把那些尚在懵懂的儒墨门徒都喝醒,纷纷对钜子进言反对。粟道中也从最初的恍惚状态清醒,此刻对座中近百号人慨然道:“虽则天巫术法了得,奈何儒墨一派是经世致用的学问,关乎百姓生计,职责重大,巫术于此无用。以天巫身份之尊贵,若充任侠墨长老,倒可把‘影子’传奇发扬光大!”他这话夹枪带棒,既指天巫不通学问又讥刺侠墨无所作为。他恢复刚才的谈笑风生,双眉高耸,以挑战的姿态看着对面的影子长老,那四位依旧稳坐位子,看上去莫测高深。
侠墨们立时起了骚动,他们中热血武夫居多,头脑相对简单,认为粟道中所言有理,况且,若天巫能任侠墨长老,肯定比以前那些影子长老作用大。跑马大会上,天巫一举成名天下知,她成了侠墨长老,各国皇帝都要礼让三分,天下“非攻”有望!人人热切地望着钜子嬴归尘,都希望他能点头让天巫入侠墨。好个钜子面对激动的部属们依旧保持云淡风轻,他的视线在侠墨影子长老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阿拉耶识身上,她纤密睫毛忽闪一下,给他信号,于是他问天巫是选侠墨还是儒墨,她肯定地回答儒墨。
天巫阿拉耶识走到厅中央,环视一圈后脆生生道:“墨徒均是以天下为公的仁人志士,我阿拉耶识非常钦佩墨家所为。今日自荐儒墨财部长老非为一时冲动之举,乃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一则因毋宕与我有缘,便想接任其事业;二则墨家所经营财物均用来拯救天下流民,所以想帮墨家挣钱,只要我当上长老,会比毋宕挣的多得多!”
毋宕经商是当世奇才,比之大同余家更胜一筹,她口出狂言压住毋宕引来儒墨不满。虽然她身份高贵,但墨徒却都是蔑视权贵,轻薄名利的人,见她一个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都捏着一把汗。
儒墨长老中威望最高的凌世元从今晚连番意外中嗅到一丝不寻常信息,侠墨并非如他们儒墨想象的简单,影子长老中一直躲在帘幕后的一男一女二个人身份实在可疑,他刚才脑中一刻不停在回想当世豪杰中有哪位女子对他凌家知根知底,又有能耐堪当侠墨长老?凌世元找不到有这样一个女人,对目前未曾出声的居首男子更是一无所知。侠墨长老掩饰身份长达二十年之久,定是身份特殊,而且,几乎可以肯定侠墨长老和前任钜子谋划过什么。巧的是,他们四个一露面就有人退隐,而嬴归尘又安插天巫进儒墨,难道他们有了十二面金锣的消息?毋宕曾预言,十二面金锣出现时就是天下一统之时。毋宕身为墨徒,维护各国连横互相制衡才是其理想,连他也说天下终将大一统,难道秦朝旧事要重演不成?若是嬴归尘全面主宰墨家,以他姬姓嬴氏遗族身份,极可能相助戎秦皇帝嬴少苍夺取天下,那时,墨家就不是墨家,而是他嬴归尘最大的私军。想到这里,凌世元胸口气血翻涌,他最恨秦始皇及二世胡亥暴政,绝不容许墨家为嬴氏皇族所用。
一念及此,凌世元冒出满头冷汗,挺身来到钜子嬴归尘跟前,口气激烈生硬道:“长老之职,有能者居之。就算钜子保举,天巫自荐,也须得考核其材。就让粟道中与天巫一同接受考较,胜者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