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衣的成败在于丝绸质地。秦国的纺织工艺落后,楚国人织造丝绸技艺远远高于其他几国,目前宣化世面上能买到的都是绡、锦、纺、纨、缟,锦织较厚有提花不能做羽衣,纺、纨、缟又太稀薄,绡的韧性不够。适合做羽衣的丝绸也许只有在楚国才能寻到,秦国地处北境,南方的货物贩来不易,因此市面上卖的都是贵族们最爱的提花锦缎,其他品种的丝绸多半是秦国自产之物,均不堪用。一想到贩货就想到慈心,时隔二月他还是毫无消息,难道以前的承诺都是激情下的甜言蜜语?真是太讽刺了,她居然被一个懦夫抛弃,和陈为民有异曲同工之妙。泪水嘀嗒掉在几案上的一堆丝绸面料上,阿拉耶识操起剪刀狠狠地将其统统剪碎。
嬴少苍半夜里酒醒后就离开了。天光大亮后,阿拉耶识才懒懒起床。紫蕊端洗脸水进房时告诉她,蒋青天不亮就跪在房门口,怎么问也不开口。得知秦皇嬴少苍数度潜入府中,蒋青竟隐匿不报时,紫蕊也感到为难。以前倒也罢了,如今蒋青身为阿拉耶识护卫,看着秦皇骚扰也不阻止,实在令人生气。万一秦皇色心不死非礼天巫怎么办。
匆匆用过早饭后,阿拉耶识去看董伯,今日与嬴归尘约好给董伯复诊。要说嬴归尘医术确乎高妙,十副药吃了后,董伯的身体大有起色,不仅腰板能直起来,膝盖也不疼了,连昏花流泪的老眼也清明许多。本来阿拉耶识对中医治病抱的希望不大,但嬴归尘的医术让她刮目相看。他说人体与天地万物相应,治病只需调整病家内息之气,增益其气,百病可除。阿拉耶识把他的话理解为通过调节内循环系统增强自身的免疫力,觉得是这么个理儿。
嬴归尘如约前来。自阿拉耶识宴请嬴氏宗亲把各方关系摆明后,阿琪如今替换了墨田,成了嬴归尘身边的人。她在阿拉耶识的建议下,把以前为跑江湖方便而穿的劲装改成妩媚的长裙,看起来更加娇美动人,与嬴归尘也能配在一起了。复诊后,嬴归尘告诉阿拉耶识,董伯的病看着好了,实则根子未除净,尚须继续服用一段时间。阿拉耶识谢过后提出不情之请,希望嬴归尘能像医治太后那样,每隔些时日就来给董伯看看。
阿琪笑嗔:“哪里需要隔上数月,我们隔三岔五就会来府中看你和董伯,你做的菜如此可口,我恨不得天天来烦你。”
阿拉耶识抱歉地朝阿琪笑笑,这些天闭门谢客,嬴归尘和阿琪来过两次都被拒之门外。她只是想专心做些身后事,开门纳客恐被有心人瞧出端倪。她于是浅浅赔礼,说天巫府头一次操办皇家宴席,很费了些心力,这些日子只想清静清静,不想怠慢了二位,还请多多包涵。阿琪便又和阿拉耶识说笑了一回。嬴归尘虽在旁边开方子,却一直留意阿拉耶识的举止。他自见面就看出阿拉耶识头天夜里哭过加之睡眠不足,举手投足都带着慵懒之意,刚才那番关照董伯的话也显得客气和多余,好似出远门前对人交待的话。
难道天巫又在谋划出逃?这个想法冒出头就被他否定了,别说现在天巫府外明里暗里的层层守卫,就看天巫的精气神都与以前大不相同。这次他真猜不到了。
诊病之后紫蕊在旁烧水学习泡茶,茶喝不到一巡,忽听大门被拍得哐当作响,在场之人俱各吃惊,这里离大门隔着影壁和天井,当是敲门的人叩动门环无人应门才大力拍门所致。董伯奇怪蒋青去了何处,他亲自去开门,抱回一匹楚绡,说是李记绸庄今日刚到一批楚国的丝绸,便挑出楚绡送来看是否合用。阿拉耶识展开楚绡摸了摸,见这匹楚绡较以前的细密,顿时有了喜色。她让紫蕊将楚绡送去她闺房,紫蕊刚走几步又被她叫回来,她是想起房中全是剪碎的丝绸且还有那五张遗嘱未曾烧掉,便不想让紫蕊见到那些动静。
“这匹楚绡先放这里,你去把蒋青叫起来。他这个管家怎么当的,客人要把门敲破了,他还傻跪着。你去告诉他,如果连门都看不好就趁早走人。”她提起蒋青微有愠色,立刻让嬴归尘心弦紧绷,猜测她昨夜失眠当与蒋青有关。
阿琪打听蒋青犯了何事,却被阿拉耶识含含糊糊地带过去,嬴归尘心中更加起疑。阿拉耶识得到新楚绡后,心情大好,一扫先前的慵懒之态,话也多起来。她和阿琪聊戏法甚是开心,期间还谈起与王展鹏因戏法结缘的甘露城的守军参将,两女掐指估算行程,推算就这几日王展鹏与乌禾儿他们就该到甘露城了。阿琪好奇阿拉耶识为何会帮一个犬戎派系的女子,阿拉耶识给她讲与人为善、因果循环的道理,阿琪听得倒懂不懂。所有的人都没想到,因为这个乌禾儿得了阿拉耶识恩惠,日后还有报恩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