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查清天巫化狐一事，我曾夜探菊苑。亲眼见到芹儿因为感到西娥鬼魂来缠她，便在夜里去井台处燃香祭拜。我那时为了方便入室内查探，便点了芹儿穴道。结果第二天，芹儿的尸体便在井里找到。她是被人扔入井中砸开了冰面落水淹死。”

嬴归尘说完后，群情震动，不少人请秦皇剿除大巫祝为首的萨满一伙，反是蒙灌、孙博平等华夏官员保持谨慎。萨满势力在北方根深蒂固，如果被有心人趁机煽动萨满师，极有可能引发民变。

嬴归尘和嬴少苍交换了眼神后，躬身谏言：“法不责众，况且陷害天巫主谋是大巫祝巫皋，不能因为大巫祝就清剿所有的萨满师。只需将巫皋的大巫祝之衔削去，将之锁拿归案即可。”

太尉允燹见蒙灌等华夏官员不上套，便出列与嬴归尘并立，对嬴少苍道：“大巫祝是德高望重的萨满首领，享誉中土诸国。天巫祈雨的祝祷词狂傲无礼，贬低萨满神明，大巫祝便是给她一个教训，虽说行事偏颇却也情有可原。天巫的佛教把佛祖捧为最高神明，打压我草原上信奉了几千年的萨满教，实在令人愤慨。既然是教派纷争，索性让他们两家自行解决，朝廷不参与此事。”

嬴归尘冰一样的容颜有了点波动，他独独不能放过的就是大巫祝巫皋。他立刻把大巫祝在哈达岭圣湖找替身祭祀，自己则在木兰围场用天巫做人牲活祭一事和盘托出，一举堵住所有犬戎人的口。在萨满教众心里，大巫祝是唯一可与圣湖神明相通的神人，在圣湖找替身祭祀就意味着请来的神明是假的，这是所有信奉萨满的人不能容忍的欺骗，犬戎派中立马分成两派，当场便有愤怒的犬戎官员恳请秦皇下旨抓捕巫皋。

嬴少苍立即准奏。看着悻悻离开的太尉允燹和僖王嬴长平，他心头明白，允燹和嬴长平的阴谋不会就此结束，自己比以前更有耐心与他们周旋。昨夜，他获信王密报天巫尚在宣化，欲在嬴归尘和飞龙卫相助下出逃时，他立刻便想通了其中所有的关节。他直骂自己愚蠢，竟然被怨忿嫉妒迷了心窍，大巫祝和僖王他们略施小计便可撩拨天巫和他的关系。这些日子的对阿拉耶识的思念和怨恨瞬间化作滔天怒火，他欲以雷霆手段肃清大巫祝所有的弟子和同党，可在见到阿拉耶识后，他痛切地感到她的敌意。他是大秦天子，却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不就是因为朝堂一片乱象么。奈丽已经搞乱了局面，他绝不能让它更乱。一切需要从长计议，削弱萨满要一步步来，要得到她的心也要一步步来。

出宫后，嬴归尘便往何瘸腿所在的润友茶楼行去，此处是墨家细柳营在秦国的联络处，何瘸腿本人是细柳营的内堂管事，说书身份只为掩人耳目。嬴归尘是想找何瘸腿问问儒墨两位长老对开春后的墨家议事大会准备如何。墨家议事大会是由营主及以上的管事参加的集会，每五年一次，主要内容是墨家内部人才的选拔好调配。营主之位每五年核一次，长老职衔十年一聘，今年恰逢长老更替，因此更须慎重处理。何瘸腿说，儒墨长老凌世元想把代理毋宕职司的粟道中推举为正式的长老。嬴归尘听了后没什么反应，他早知是这个结果。毋宕与凌世元是至交好友，粟道中以二人为师友，三人关系极好，是以二人都推荐粟道中。但是，毋宕任长老二十五年，走南闯北人脉极广，且和各国庙堂有瓜葛，其在儒墨中的人望比只知埋头摆弄机关的凌世元要高。毋宕叛离墨家可能是精心策划的局，儒墨中肯定有他精心栽培的党羽，否则不会这几年都查不出其行踪和账簿。儒墨自毋宕叛离之后，越来越独立于墨家，令嬴归尘决意对儒墨实施换血，长老一职他心中另有人选。

嬴归尘让何瘸腿仔细做好开春时节墨家主事人的接待，并且嘱咐他把润友茶楼后面收拾出几间贵客房，供长老们下榻。何瘸腿听到四位侠墨长老也来赴会时颇为疑惑，他的记忆里侠墨的四位长老是尸居其位的无影人，这么些年来，就连侠墨们自己没见过这四位现身。儒墨一直质疑侠墨的四位无影长老是否确有其人，还是钜子为稳固自己的权威杜撰出来的人物，他们与钜子貌合神离也有这个原因。但嬴归尘的表情不容置疑，亦不做解释，何瘸腿也就不敢再问。何瘸腿对嬴归尘忠心耿耿，又极佩服其医术，他的两条腿就是钜子用接骨术给他保下来的。他深知钜子年纪轻轻就算无遗策从不落空，行事不喜与人商量。侠墨对嬴归尘的崇拜早就超过前任钜子、嬴归尘的武学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