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去哪里,南边不是通宛平么。你还看不出来阿琪和墨家钜子嬴归尘是一对儿啊?”袭人抱起手中包裹笑道,“腊日皇陵祭典嬴归尘缺席,到现在也没见人影,阿琪准是去景平侯府看嬴归尘回来没有。”
信王听得嬴归尘的名字双眉大展,忽地露出喜色。他对袭人说自己要进宫见秦皇,让她们今晚别等他吃饭了。袭人不解,信王说是向秦皇请罪,让他解了圈禁,明早他才能亲自送紫蕊和董伯出城。袭人听了半是欢喜半是伤感。
第二日天还未亮,信王悄悄打开后园的小门,门外停着一辆竹蓬马车。紫蕊和董伯躲在车里,由家将丁迩穿着便装赶车往南门而去,信王则骑马尾随在后以防不测。他们乔装成在城里富户的仆役回乡过年,守兵见惯了也未阻拦,一行人顺利出了城。丁迩把车赶到官道入口,果见几个精神矍铄的汉子等在那里,董伯认出领头之人便是飞龙卫虎队队长飞虎。
梅园中的人也早早起身,就连贪睡的墨田也站在一旁,依依不舍地看着阿拉耶识收拾东西。“神仙姐姐,你走了师兄又要天天逼我炼药丸,一点都玩不成。”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不好好学医术,怎么对得起医家传人的称号。”
一边安慰墨田,阿拉耶识一边对阿琪交待,此去恐怕再无相见之日,如果她有什么变故,自会找人通报消息。阿琪便红了眼圈。李据对阿琪印象很好,让她以后可来邺城的修成侯府找他。
阿拉耶识与李据装扮成新婚夫妻,她穿着橙红色绸衣,外罩乳白色羊羔皮披风,一头乌亮的披肩发勉强在头顶梳成牡丹髻,发髻边缘戴了一个橙红色卧兔保暖,看着明媚鲜艳,人比花娇。李据穿着宝蓝色丝绵长袄,头戴黑色高山冠,腰悬佩剑,与阿拉耶识站在一起,一望而知是贵族家新夫妇回家省亲。
韩记药房掌柜进来报信说紫蕊、董伯已经到了别院后门,催促阿拉耶识动身。从韩记药铺出去,便是载着紫蕊和董伯的竹蓬马车,车夫已经换成飞虎队长。飞虎见李据护着一个美轮美奂的少女出来,便知是将军寻找多年的少司命,他上前单膝下跪行礼,噙着泪花道:“在下飞龙卫虎队队长飞虎,见过少司命。”
“快快请起,不要多礼。”阿拉耶识扶起飞虎诧道:“为何竟哭了,可是有不顺遂处?”
飞虎手臂在脸上一擦,嘿嘿傻笑,“小的是高兴,飞龙军总算有将军夫人了。”
阿拉耶识面孔一滞便顾左右而言其他,紫蕊和董伯早被李据扶下车过来与她相见。嬴归尘提醒众人此处不是叙旧处,趁天不亮得加紧赶路。于是大家分作两处,紫蕊与董伯依旧乘坐竹蓬车,阿拉耶识和李据一起,由嬴归尘赶车送他们出宛平地界。阿琪还要骑马相送,被嬴归尘制止,说人多眼杂反而惹人注目。
两乘马车,当先的竹蓬车像是仆佣所乘,后面考究的皮绷木制车恰像主家所用,这是过年前人们见惯的景象,天光大亮时他们已离开宛平三十里。在一个三岔路口边的桦树林里,身着雪白衣衫的二百飞龙卫静候其中。豹队头领飞豹见过阿拉耶识,换下嬴归尘充当车夫。这些就是石闵留给阿拉耶识的三百飞龙卫,由豹队和虎队一前一后保护保护阿拉耶识他们,鹰队的一百人在前方三十里地做前锋探路。豹队和虎队并非列队与两车走在一起,而是全部散入官道两侧的田地和林间,他们均身着白衣,路人远看根本看不到。鹰队所带的大雕小黑会及时通报前方路况。石闵训练的飞龙卫令阿拉耶识大开眼界,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她以后不能再把棘奴当需要保护的孩子管了,好歹他是大将军,说话得给人家留点面子。
阿拉耶识向嬴归尘道谢,她摸出那面石邃的太子金牌放到他手中,诚心诚意地说:“这块赵国前太子石邃的金牌,我原本想在津台交还给现太子石宣的,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以前在马岭关,我以为你认出太子金牌想对我不利,便设计逃走了。这面金牌就送给你和阿琪,愿你们早结良缘。”她在李据的搀扶下跨上马车,从窗户里探出头对立在路旁的嬴归尘挥手,脆生生喊道:“再见——后会无期!”
马车轱辘前行,在积雪的路面压出两行深深的车辙,洒落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嬴归尘静默地站在路旁柏树下,白色的雪地反光把他萎黄的病容添了一层白色,显得他整个人如身边的松柏一般孤独地挺立,凌冽的寒风吹来吹落层层树枝积雪,他微闭双眼,任轻慢的雪花洒满他墨黑的发丝和荒凉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