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午时,嬴允直和慕容恪前后脚来到天巫府,见到这般景象无不瞠目结舌。阿拉耶识不由哂笑,原来信王也有被秦皇抛开的时候。
两人给阿拉耶识道喜却被泼了一头冷水:“我和袭人两个过得好好的,这些下人根本用不上。”阿拉耶识比划着说,“我每顿只吃猫食那么一点,睡觉只占桌子大的地方。现在,这个天巫府名义上是我的,实际是给这些人找个吃饭睡觉的地方。他们占用的人资源比我还多得多。以前靠占卦预测就可以养活我和袭人,现在我必须要让五十多张嘴有饭吃,不累死我么。这到底是谁伺候谁,谁享受谁啊?”
慕容恪和嬴允直被阿拉耶识的抱怨说得一愣一愣的,他们认为的天大的好事在阿拉耶识这里怎么就成负担和累赘?这个问题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慕容恪的太原王府有百十口人,嬴允直的信王府有近二百口人,他们的头脑中奴仆自然是越多越好,表示主人家大业大,富贵双全。
见他们不转过弯,阿拉耶识进一步开导:“你慕容恪有妻儿老小,又要骑马射箭,所以才需要这么多婆子仆佣的伺候,你嬴允直妻妾成群,儿女成双,她们都要好吃好喝,要人捧着哄着,你们当然觉得家大业大好。而我呢?天生就是孤家寡人,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丈夫和孩子,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习惯自力更生,不需要人服侍。而且,我讨厌人多,更不喜欢自己家里住的都是陌生人。我需要空间,你们懂吗?他们这些人整天在我家里晃来晃去,晃得我眼花。我实在受不了,也消受不起这等富贵啊!信王,求求你去跟皇帝说说,让他把人收回去吧。只要他肯收回成命,这个天巫府我都情愿不要。”
信王嬴允直大张着嘴半天合不拢,然后他说,“我明白了,天巫担心这么多人不好养活,这是想让我跟陛下要封地啊!”
阿拉耶识差点没被这话噎死,发现跟嬴允直这2b青年说不清楚。她是真尝试过伺候人的滋味。不管柏素云开的心理咨询中心还是书院,员工都不超过二十人,当老板表面风光,内里甘苦自知。景气的时候还好,培训招生量下降时,赔钱也得给导师酬劳,员工的工资一分也不能少,光是社保支出每月就要二万。有时就是在苦撑,到时借钱也要发工资。柏素云常常叹气,这当老板还不如打工轻松,钱来的容易。如果她只做一个自由心理咨询师,每月轻松月入上万,当老板常要面对种种的难处,不过因了心中一点想要做事的情结,追求自我价值,才担着这个公司而已。
“天巫,切不可任性,陛下的赏赐不能退回去,否则便是藐视天子,你吃罪不起。若是嫌下人嘈杂,让管家好好调教一番即可。若是怕花销不够,我着人买一块肥美的庄子给你。你看如何?”慕容恪毕竟老成持重,他从阿拉耶识眼里读出真实信息:天巫她确实不喜欢人多嘈杂,更不留恋俗世的富贵荣华。
“不好不好。”阿拉耶识把头摇得像泼浪鼓,嗔道:“你们要是这样做,我成什么人了?我不是转弯抹角地跟你们索要东西,我这人清静惯了,面对几十个下人头都大了。”
嬴允直看阿拉耶识的眼神就像看怪物,他也许一辈子都不能理解有人会拒绝富贵奢华的生活。阿拉耶识下巴朝天,叹息道:“孤独是一种境界。这个道理,你们永远都不会懂。”只一句话,把两个封建王爷如同高尔夫球样,一竿子打出去老远。
慕容恪后来默然不语,一点心事越来越沉重。他隐约感到,天巫和他以前设想过千百回的不一样,天巫要的他给不起,他给得起的天巫不需要。她不屑人间烟火,而他却妄想给她尘世的喧闹和繁华。和天巫共处这些日子以来,一点一滴的积累,她在他心中的形象逐渐丰满起来,虽清晰却陌生。她头脑中充满惊世骇俗的想法,藐视权贵,嬉笑人生,无欲无求。她不仅不想嫁人,还嘲笑信王的风流和多妻,并把自己只娶雀儿一人作为男人的榜样大加赞赏。说明什么?慕容恪只能解读为她和他今生无缘。回想当初他是多么可笑,自以为把雀儿养在金丝笼里,梦中伊人总有一天会投怀送抱。他也曾纠结是否娶雀儿?不娶吧,生怕错过伊人来寻;娶吧,他的心早就被伊人装满,岂能容下别的女子?皇上和母妃催逼得紧,再不拿定主意,雀儿就要远嫁去漠北和亲,此去就和伊人再无缘分得见。他在最后时刻才决定成亲。他努力说服自己,伊人出身民间异族,好强的母妃决不会同意他娶为正妃,迟早逼他另娶他人。她与雀儿既然渊源深厚,想必不会介意做侧室,只要他的心在她一人身上就好。因了这点私念,千红郡主热热闹闹嫁入太原王府,婚后夫妇和谐,只是他从不在白日和灯下吻她,在黑暗里才能与妻子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