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他因私藏伊人鬼脸面具触怒秦皇。他在燕国皇室的近、远亲中都打听遍了,也没有找到叫雀儿的郡主。就在几近放弃时,通辽王府的老姆妈指认雀儿就是千红郡主段希钰儿时曾被叫过的乳名。千红公主从小寄养在外地,稍大被接回王府后就取了正式名字,雀儿就没人叫了,因此后来照顾郡主的人都不知道这个乳名。这样一来,娶谁为正妻的事情就很容易确定了。慕容恪固执地认为,既然梦中人发誓要到燕国皇城来找雀儿,自己把雀儿留在身边就能确保再次见到她。她一定能找过来的,她是那么古灵精怪,大概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慕容恪收回飞扬的思绪,视线落回到阿拉耶识的身上。梦中的他总是被压在身下看不到她生动的面容,唯余那令人心悸的温软触觉。他曾经无数次幻想她躺在床上的样子,可是很难,一闭眼就被铺天盖地的柔软袭来,令他颤栗,让他沉溺。现在梦中人就躺在面前,当年娇小瘦弱的身子骨长高长匀,神态减了几分青涩,多了别样的性感柔媚,润泽光亮的青丝披散在枕上,衬着滑若凝脂的肌肤,面容更是美轮美奂,几疑天女下凡。
原来她是海外中国的天巫,自然桩桩件件与众不同。心底深处涌来巨大的甜蜜悸动,让慕容恪禁不住用手捂住胸口,生怕那一颗心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床上的人向他招招手,慕容恪坐近后把前半身倾过去,她凑在他耳朵边吹气如兰,“看在你是雀儿丈夫的份上,我的事情才和你说,你一定要谨守秘密。”慕容恪认真地点头。
阿拉耶识悄悄说,“我要尽快离开秦国,这里不能多作逗留。”见慕容恪不解她继续解释,“我怀疑秦国国君想要图谋我的海外方术,他可能不会放我去别的地方。秦皇曾在我府外派了六个暗巫卫监视我,我被李文吉掳走后,秦皇震怒把六个暗巫卫全杀了。你别看信王嬴允直现在对我的病那么上心,其实都是为了贿赂我。二个月前我刚来宣化时,嬴允直和秦皇就设下圈套,让我去后宫给嫔妃讲解六经之学,其实是借我做由头废掉木皇后,然后一并将我治罪。我之所以会被连环杀手打伤,也和信王有关系。他莫名其妙把我扯到这个案子里,我是帮他查案才被凶手盯上的。”
慕容恪万分惊讶,想不到阿拉耶识在秦国有这般周折,他本来还以为信王嬴允直是她的朋友。“你要我怎么做?”因为愤怒他紧紧握住阿拉耶识的手,“你放心,我慕容恪绝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以后但凭姑娘驱遣,恪虽万死不辞!”
“那好,你尽快带我离开秦国吧。这件事就连袭人也不要说,只我们二人悄悄走。”
“袭人是你唯一弟子,为何连她也瞒着?”
阿拉耶识俯耳对慕容恪耳语:“袭人是我几个月前来秦国的路上救下来的女子,其实算不得正式的弟子。她身世坎坷,我把这座宅子和所有的财物都留给她了,她后半身衣食无忧。再有,嬴允直和她一度眉来眼去,我猜她想嫁入王府。虽然信王一直未立正室,可是以袭人身份最多做个侍妾。我曾给袭人立过弟子规矩:弟子婚嫁必须一夫一妻,女子不得与人做妾,男子不得纳妾。我若留她在这里,她就可以无牵无挂嫁到王府,一辈子好歹有个依靠,我也落个眼不见为净。再说,找到雀儿后我身边也用不着人伺候了。”
慕容恪听得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心中没来由升起一丝惶恐,还没等他细细咀嚼阿拉耶识说的话,袭人已经端药进来了,慕容恪连忙起身相让袭人。
入夜,宛平景平侯宅邸东方一处看似不起眼的院落。秦皇赢少苍站在一株梨树下,看院中一人抚琴。赢少苍长发用金冠高高束起,脸上的纹身也因为夜色的衬托显得越发邪魅,一身浅灰织花的锦缎宽袍在夜风中猎猎起舞,他整个人就像夜间偷来私会凡间女子的男神,俊美佻脱,令人赞叹。梨花院落溶溶夜,琴韵悠长绵远,撩人思绪。操琴之人着一袭月白色轻绸,一根绸带绑了乌发闲闲垂在脑后,夜风轻抚下发丝飘动萦绕在他光洁的额角。他专注地在琴弦上抹复挑,月光在他的眼角眉梢,映得轮廓线条如雕塑样分明,是那样清冷落寞。两个人的模样颇有几分相似,但气质绝然相异:赢少苍是帅气朗逸的,而他则高华飘渺。
一片梨花落在琴上,抚琴的人停止动作。
“为什么停下来?”赢少苍问。
“为什么不停呢?”他淡淡反问。
“你可知道提前出关会让你接下来的日子受更多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