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练忙垂首道:“娘娘谬赞了。”退后二步,这才最后敬奉香茶与德妃。
德妃今日似乎格外新字如金,都堪与荣妃相比了,只淡淡赞了一句“不错。”
如苏帘眼见一般,四妃之间,各有龃龉,德妃的出身,是最让荣惠宜三妃鄙视之处,虽然面上都以礼相待,但是在细微处,还是能露出端倪来。德妃心细如丝,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惠妃眉毛一挑,德妃给的评价是在座的人中最低的,她本就不喜德妃,自然顿时不快了:“德妃妹妹似乎口味比寻常高一些,如练这孩子的手艺看样子还有所不足呀!”
德妃却淡淡道:“江氏还不满十六,这样小小年纪,有这样的手艺,也算难得了。”
德妃这番话,其实也算得上夸赞了,但是惠妃却不满意,登时脸上笑意便敛去了七分。这个时候,宜妃突然笑语嫣然:“惠姐姐,我记得德妃以前是佟皇贵妃宫里的奉茶侍女,想必手艺绝佳,自然不是江氏能比的!”
此话一出,德妃再能保持仪态,那张端庄的脸上也出现了仪容破裂之态,宜妃径自花枝招展地笑着,眼角眉梢的风情,成熟而妩媚。
惠妃听了,不由得意一笑,却做好人打圆场道:“宜妃年轻爽利,嘴巴素来不拘,德妃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呀!”
四妃之中,分明是德妃最年轻,但是论姿色,自然是宜妃最卓越,风韵也最足,在宫里,玄烨最宠的也是她。德妃端坐如菩萨,她整了整旗服侧被自己抓得扭曲的褶皱,正了神色,以宽宏的口吻道:“宜妃的性子,我又不是第一天才晓得,自然不会计较。”
宜妃笑容微微一滞,眼中生了七分不悦之色,她目光看向装哑巴的苏帘,便扬着蛾眉道:“苏妹妹和德妃是旧识,不知以前可否品过德妃亲手烹制的香茶呢?”
苏帘眼角抽了二下,道:“不曾。”德妃很会烹茶?这点她还真不晓得,因为她穿来之后,德妃就已经是贵人了!堂堂贵人怎么会给答应烹茶奉茶呢?
宜妃笑着道:“想必是德妃妹妹受到皇上宠幸之后,便只私底下给皇上烹茶了。原想着叫江氏跟德妃妹妹学两手绝活呢,如今看样子是不成了。”
人呐,都总爱找优越感,而优越感往往都是用踩在别人头上来呈现的。所以苏帘才不爱跟玄烨的嫔妃打交道,因为她顶着个答应的身份,任谁都能从她身上找到优越感!宜妃看似只是在踩德妃,其实也一并踩在了她的肩膀上俯瞰。
搁下手中的小杯,苏帘起身,便对惠妃告辞。
惠妃一愣,忙挽留道:“苏妹妹才来一小会儿呢!”
才一小会儿就上演了两大出戏,苏帘已经看够了,但是脸上却只能带着微笑道:“五公主年幼,尚且离不得我呢。”你们爱掐嘴儿就继续把,老娘不奉陪了。
宜妃一听,却立刻道:“怎么伺候公主的乳母、保姆们都是不经事的吗?”
苏帘淡淡道:“这是我的事儿,就不牢宜妃娘娘费心了!”你是住海边儿的吗,管得那么宽干什么?话不投机半句多,老娘跟你们说话,觉得累得慌,走人还不成吗?
宜妃被苏帘堵上来的话给噎住了,惠妃又忙着打圆场道:“宜妹妹说话儿有时候不甚妥帖,苏妹妹也别生气呀!”
苏帘微笑道:“您言重了,我不会计较的。”这话生生等于是重复了刚才德妃的话,叫宜妃脸上一阵难堪。
说实在的,苏帘不怕宜妃闹起来,真撕破脸,玄烨也不可能站在宜妃那边。这点是谁都看得清的,这些年,已经形成惯例了,只要她在,玄烨便不会召幸旁人,接下来几个月,这四妃只能当配角。在宫里当惯了主角的宜妃自然不爽,也便有了今日话中的缕缕带刺。想来是宜妃是不甘心输给苏帘吧?论姿色,她并不比苏帘差,论家世,更是甩出苏帘八条大街去!可偏偏苏帘在,玄烨便不翻牌子了!
宜妃可不比其他三妃,在宫里,她仍然保持着较高的被翻牌记录,九阿哥就是她很得宠的证明。可偏偏来了行宫,皇上就好似忘了有她这号人了!莫说召幸了,连见都没见上一面儿呢!
苏帘也明白,招妒是难免的事儿,但她可不会为了旁人劳什子的妒忌,就推玄烨出去分享呢!于是,再道了句告辞,便转身离了惠妃的绮望阁。
只是时辰尚早,苏帘便慢慢悠悠往回走,途径暖流暄波亭,却看到了太后的仪仗,似乎是太后在亭子里乘凉。苏帘想着之前把敖登撵回了紫禁城的事儿,一直没敢跟太后打照面,如今她也不愿碰上,便低声吩咐小凌子转到去小猴子的浮华堂。
可是刚吩咐下去,来没来得及调转翟舆,太后身边的白嬷嬷却已经快步迎了上来,白嬷嬷福神行礼,问了安,便道:“娘娘,太后请您亭子里说说话。”
前头花木扶苏,照例太后应该不会注意道距离颇远的她才对,一时间,苏帘有些怀疑,太后是不是专门在这儿堵她了!心里暗想着,却只能下肩舆,徒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