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帘听得愈发心惊,这些蒙古的女人啊,斗起来还真是不择手段啊!人啊,眼红了,心就黑了。得儿子者,得天下。偏生先帝朝后宫,有所生养的不是满妃、便是汉妃,蒙妃就好像不会生似的。是以,妒忌丛生。
叶嬷嬷道:“唉,当年孝康太后也是可怜人……”
玄烨的生母……能不可怜吗?小小一个庶妃,上头顶着一群泼辣狠毒的蒙古妃子,瞅着顺治的儿女个顶个眼睛发红,恨不得掐死!玄烨能活下来,也真不容易啊!孝康章太后年纪轻轻便没了,只怕也有当初排挤欺侮的原因在里头。
苏帘叹道:“也难得皇上如今还厚待太妃们。”
叶嬷嬷笑道:“自从皇上登基之后,几位太妃便不敢对孝康太后无礼了。再者,也是太后遗愿,她不希望皇上被怨恨所扰。”——如今恭靖太妃、端顺太妃,虽然对博尔济吉特太后还有些不怎么服气,可却从不敢质疑皇上的旨意。谁叫太后只是先帝继后,而且不过是妾妃扶正的皇后,和她们一样都没能生下一儿半女。
蒙古妃子虽然秉性泼辣,却也不是没脑子的人,佟太后身份已定,人家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都是皇帝了,人在屋檐下,还能不低头吗?
只是蒙古几个主要的部落之间也并不和谐,阿巴亥部、浩齐特部早对科尔沁部独霸两代大清后位有所不满了,故而到如今两位太妃虽然不得不给博尔济吉特太后面子,但是对待淑惠太妃就另当别论了。
“对了——”苏帘抬头看着叶嬷嬷已经有些苍老的面孔,问道,“佟皇贵妃是孝康章太后的亲侄女,怎么我看着你好像有些不大喜欢她的样子。”
叶嬷嬷眼中浮现几缕哀沉:“太后弥留之际,已然惦记着娘家,只是她希望佟家的女儿不要进宫来。可是……承恩公夫人却——唉!”叶嬷嬷口中的承恩公夫人,便是佟国维之妻。
这话不由叫苏帘暗暗钦佩孝康章太后的明透,她在历经两朝,虽然荣耀至太后至尊,但却没享几年福。换了旁人,哪个不喜欢家族的荣耀继续延续下去?唯独她是看透了这宫里的腌臜,故而才不希望侄女进宫。
可惜,她看透了,佟家人却没看透,佟皇贵妃一样没看透。故而叶嬷嬷才不喜欢佟皇贵妃,宁可去行宫养老,也不肯留下来伺候佟氏。也是因此,她才更忠心于避居在行宫的苏帘吧?
苏帘笑了,“荣华富贵迷人眼,孝康章太后看清了,旁人可看不清!”哪个家族不希望自家女儿入宫为妃为嫔?佟皇贵妃对后位有念头,佟家就是更如此了!若能够延续后族的地位,一门双后,那该是何等的荣耀呢?
“我记得……承恩公夫人,好像是赫舍里氏?”苏帘略一思忖道,因以前住在景仁宫一段时间,好像是听说提及过这个。
叶嬷嬷点头,道:“承恩公夫人是赫舍里皇后的堂姑母。”
这几个承恩公家族,还真是联姻错综复杂啊,钮祜禄家一对哥俩也分别娶了佟家和赫舍里家的姑娘为妻。
叶嬷嬷忙笑道:“娘娘怀着身子,还是别想这些叫人费神的事儿了。”
苏帘淡淡笑了笑,这些宫里事儿啊,听着就叫人觉得累,若是处身其中,更是没法活下去了!罢了罢了,反正明儿就回园子,鬼才管她们怎么勾心斗角!
“也不知道小猴子怎么样了?”只是片刻不在身边,苏帘已经忍不住想儿子了。
小凌子忙笑道:“娘娘只管安心吧!敦大爷为人稳重老实、林二爷机灵缜密,您都是清楚的。”
苏帘叹了一口气:“我更清楚我那阿玛是什么玩意儿!”
小凌子尴尬地笑了笑。
乌苏里达山的赌瘾、酒瘾是都戒不掉了……苏帘嘴巴上虽然不客气,但是心里还是只能这样容忍了。无他,达山如今如此狂放不羁也不是没有来由的,年幼时候的记忆,阿玛与额娘十分恩爱,只可惜在生阿林的时候难产没了。达山颓废了一段时日之后,就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绣屏新摘了两大捧盛开的木芙蓉,插在一对花鸟粉彩花斛中,那丛粉红木芙蓉如天上的云朵滚滚而来。若论娇艳,莫若粉色,层层叠叠的花瓣,如牡丹一般硕大,蔚然若锦绣。
此花或白、或粉、或赤,皎若芙蓉出水,艳似菡萏展瓣,故名“木芙蓉”。伸出素手,轻轻拂过着那柔嫩纤薄的花瓣,那丝丝脉络,丝丝清香,着实怡人。
“行宫里花木虽多,却没有木芙蓉,当真是遗憾,”苏帘侧脸吩咐小林子,“待明年,让张潜鳞也移栽些木芙蓉吧。”木芙蓉生于湘南温暖之地,到了北方,养在巨缸中,倒是能欣欣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