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无疑是印证了苏帘心中不好的猜测,深吸了一口气,再度郑重跪下,字字清晰地道:“回太皇太后,连太子都无有在您膝下承恩之福,奴才不敢叫六阿哥有所逾越。”
“这个不必你提醒!哀家也没那个精力照顾曾孙儿,哀家会给六阿哥寻一个出身高贵的养母!”太皇太后薄唇中吐出如斯清冷的话。
苏帘性子并非强势之人,但是骨子里却也没有受人摆布的奴性!何况要让自己的孩子归属于旁人,苏帘焉能顺从?!便抬头,露出笑容,看着太皇太后,道:“回太皇太后,皇上已经赐奴才为六阿哥养母,而您与皇上祖孙情深,想必不愿、亦不会置皇上与言而无信之地!”
太皇太后面色依旧,分毫没有因为苏帘那“冒犯”的话,而露出丝毫怒色,只是语气愈发冷清:“哀家——不会叫包衣奴才养育皇子阿哥!”
苏帘身子微微一抖,来的路上,她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苏帘明白自己不受太皇太后待见,她本也不介意受些冷遇。不会叫包衣奴才养育皇子阿哥——这样的话,真真是刺进苏帘心头痛处。她的身份,的确依旧是包衣奴才,哪怕是生了阿哥,也不会有丝毫改变曾经的出身。
若只是一个“包衣奴才”的羞辱便罢了,忍忍也就是了,叫苏帘无法容忍的是小猴子的抚养权要被太皇太后剥夺。死死咬着嘴唇,跪在冰冷的五福捧寿青砖墁地上的膝盖隐隐刺痛,苏帘强忍着冲动的欲望,强忍着不叫自己做出出格的事情。
一旁太后终于开口道:“皇额娘,咱们还是顺着皇帝的意思来吧。”
这一刻,苏帘无比感激太后,纵然她的帮助,不见得全然出自真心。太皇太后却恍如没有听见太后的话,“宜嫔就不错。出身上得了台面。”
这话亦是在暗指,苏帘的出身上不了台面,记得当初,亦是宜嫔求了太皇太后让五阿哥养育在太后膝下的。莫非也是这个缘由让宜嫔入了太皇太后的眼缘?
太后急忙道:“宜嫔养着郭贵人的公主呢,怕是忙不过来!”
太皇太后微微露出几分不悦道:“只是个丫头,又不是费事!”
太后无奈垂首道:“请您三思。乌苏里氏一没有干政碍着社稷安稳,二没有独宠防着皇子绵延,且将六阿哥记于德嫔名下,由她自己抚养,也不算违了祖制。”
苏帘咬牙垂下头颅,道:“奴才卑微,不值一虑!但请太皇太后,勿要将皇上金口玉言与太后之谏言皆置若罔闻。”
太皇太后冷眼道:“哀家的话。亦是金口玉言,绝无收回的可能!”
苏帘缠枝莲纹袖底的粉拳渐渐紧握了起来,为了小猴子……她可以不惜一切手段!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六阿哥,对苏帘道:“你谢恩吧。”
连太后都不能说服太皇太后,难道她真的只能认命。难道就真的只能把小猴子拱手让给旁人?!当初宜嫔的先机一步,叫苏帘只能用放弃玉牒的方法来保住孩子的抚养权,如今太皇太后却要将小猴子交给宜嫔抚养!!
太皇太后强权威严之下,苏帘几乎喘不过气来,让出孩子的抚养权,是她万万无法接受的事儿!!可是,连太后都说服不得太皇太后半分。她还能指望什么人呢?玄烨么?他在延庆殿说,随后就来,可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来?!苏帘的心,焦急万分。
这时候,一个太监进来禀报说:“皇上御驾已经到了慈宁门。”
苏帘心中一喜,她如今。已经将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玄烨身上,虽然她也担忧,玄烨朕的能违拗得了太皇太后吗?
思忖至极,熟悉的脚步声已近来临,几个龙行虎步上前。玄烨一膝跪下行礼道:“孙儿给皇玛嬷请安,皇额娘万安!”
太皇太后幽幽道:“皇帝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玄烨笑着起身,道:“乳母都在养心殿呢,胤祚已经两个时辰没进食了。朕担心您太喜欢六阿哥,反倒把他饿着了!”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那皇帝把乳母带来就是了,哀家打算留六阿哥在身边几日。”
玄烨呵呵一笑,道:“孙儿可不敢叫皇玛嬷劳累着!”——这句话,语中别有深意。
太皇太后身子不动如山,“哀家打算为六阿哥择一个出身体面的养母。”
玄烨掷地有声地道:“朕已经定了乌苏里氏抚养六阿哥,天子一言,当如九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