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叶嬷嬷开口道:“那台阶上抹的是木犀花油,公公想必知道,在行宫里,娘娘用的是广州进贡的露华兰泽油,教引嬷嬷、教习嬷嬷,一等宫女、二等宫女则用的分别是玫瑰油和茉莉花油,太监用的是茶树油,只有三等的家下女子用的才是这种最寻常的木樨花油!”
张潜鳞不由一喜,这样一来,目标范围的确缩小了不少,连忙对叶嬷嬷道了谢,便匆匆下去盘查了。
有人要害她肚子里的孩子……苏帘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最后只好闪身进了桃源世界。能叫她的安慰的是仙桃树长势喜人,仅有的五颗仙桃似乎又大了一圈,在密密繁杂的桃叶中间格外显眼。
从小木屋里取出只剩下一罐子的仙蜜,苏帘给自己冲了一盏饮用。这东西还真不经用,一不小心,就只剩下这么一点了。苏帘思忖着,剩下的得留着给肚子里的孩子吃。
喝了一盏热热的仙蜜,果然浑身舒服多了。
仙桃树底下,人参花又开了,这里密密丛丛,任谁无法想象,野生的人参能有这样的生长密度吧?这里土地松软黝黑,雾气氤氲,当真是仙境一般的存在!苏帘低头拔了两株与她手腕差不多粗的人参,根须齐全,颇有几分遒劲之态,细细一看,竟然隐隐有人形,上下左右对称的四个条分叉根,就像是人参的四肢。
她月份大了,不得不早做些准备,听说这个时代生产的孕妇,备一株人参,就是备下一条命!收进锦盒中,带出桃源世界,苏帘亲自锁在自己拔步床的紫檀木床头柜的小抽屉里,这里的钥匙,除了她自己,只给了四禧一份。
桃花堤台阶上动的手脚,苏帘原以为三日能查出来算不错的了,没想到翌日的傍晚,张潜鳞便来报说,动手的人找到了!然后低声说了一个名字,叫苏帘不由吃了一惊,“怎么会是她,不会弄错了吧?!”
张潜鳞躬身,无比肯定地道:“她就在离着桃花堤不远处的浆洗房做活儿,昨儿早晨,好几个人瞧见她偷偷离开了浆洗房,还有看到过她蹲在桃花堤台阶上老一会儿呢!且,她自己已经招认了。”
苏帘深吸一口气,“带她来,我有话要问她!”
不错,此人正是点翠,苏帘委实有些不可置信。也有些疑惑为什么点翠会被分派去浆洗房,她不是在偏殿茶水间吗?
叶嬷嬷道:“娘娘容禀,点翠去了茶水间,却不安分做活儿,还失手打碎了好几回茶盏,所以奴才把她调去膳房楚公公手底下了。只是这番调离,她不但没有知错改错,反而在楚公公哪儿闹腾开了,楚公公一怒之下,便请张总管把她给调走了,大约就是被调去浆洗房了!”
人被带上来的时候还算干净整齐,一身浅褐色半旧不新的宫装,头上梳着一字头,头上只簪着一个白玉质地的如意钗,簪上镶嵌着一颗小指肚一般大的粉色南珠,苏帘记得,这珠玉钗,是点翠刚来的时候苏帘赏赐给她的,当初还是亲手簪在她发间的。
面庞瘦削了许多的点翠默默地跪下,一言不发。
苏帘抚着自己的额头,不知该从何问起,良久方才道:“真是你做的?”
“是。”点翠只回答了一个字,却干脆利落,没有半点犹豫。她将双手放在腰间,露出那一双因年久浆洗而粗糙的双手。
“那么——有人指使,还是有人逼迫你这么做?”苏帘深吸一口气,问道。
点翠摇头,抬起那张已经不及昔日荣光焕发、娇俏可人的脸蛋,她眸中含着几欲奔涌出来的泪水:“都是奴才一人所为,奴才怨恨娘娘不念往日旧情,所以、所以——”说着,她便泪如滚珠,一滴滴落了下来。
不念往日旧情吗?这其中的阴差阳错,倒是是谁的错,的确无法说清。是苏帘撵了她去茶水间的,若是那时候点翠安分守己,如何会被叶嬷嬷遣送道膳房,若是去了膳房她安稳一些,也不至于再被撵到浆洗房。
叶嬷嬷见那点翠又是一副楚楚可怜模样,不由心生厌恨,便道:“娘娘若是念旧情,不若就赐她一个全尸吧!不累及家人,也算是格外恩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