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那三个小子,最大的今年十三,最小的六岁。”宋聚一脸认真地说道:“都没议亲呢,蓁蓁只管挑,挑中了哪个就跟我说!”
且他三个儿子都随他,生得骨架大,老大虽才十三,却已显露出膀大腰圆的潜力来,故而不怕外甥女生性娇蛮——真正魁梧的男人,扛打、扛骂,无所畏惧!
远在苏州的宋家三公子瑟瑟发抖。
灼灼夏日中,张眉寿也打了个大大的寒噤。
她并非是觉得舅家表哥配不上自己,或是如何,到底她与他们几乎没怎么见过面,舅舅说起来她根本没有丝毫印象。
她之所以打这个寒噤,是因她只要一想到要嫁给那些个萝卜头一样嫩的小子们,就有一种……老牛吃嫩草的羞耻感!
要知道,她现在甚至觉得父亲都年轻的过分,反观昨晚在西漕河畔看到的秦家老爹在她眼中倒颇有几分眉清目秀之感。
想到此处,张眉寿不免觉得找个如意郎君什么的,似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张峦和宋氏也都十分惊讶宋聚所言,但仔细一想,又很能理解。
宋家两姐妹,先是宋锦娘因所嫁非人,丈夫被那些小妾通房糊了心,而在婆家受尽苦楚刁难——最后,是宋老爷子让宋聚亲自将人给接回来的。
因着此事的缘故,宋家父子对宋芩娘的择婿上就多了份谨慎,生怕小女儿重蹈长姐的覆辙。
可他们选的人小女儿皆看不上,最后自己千挑万选好不容易选上了张峦,张峦为了让宋家人放心,也立誓绝不纳妾,本以为宋家的女儿要转运了……可谁知后来又出了那样的变故。
总而言之,在宋家人眼里,两个宝贝女儿的一生都毁在了姻缘二字上头。
因此,宋聚提出要将张眉寿这个唯一的外甥女嫁给自己的儿子,纯属是怕外甥女在婆家吃亏——与其到时远水难救近火,倒不如将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生护着。
张眉寿也能理解舅舅的心思。
但嫁人这种事情,难道单单只靠长辈对晚辈的照拂之意来决定吗?
她隐约觉得,舅舅这法子虽是比嫁旁人来得‘稳妥’,可却非她真正想要的姻缘。
可她究竟想要什么样的姻缘呢?
上一世,她那在天下人乃至史书之上举世无双的大好姻缘,都只是给外人做戏而已,所以她常常想,那些话本子上山崩地裂的惊人爱情,为了在一起甘愿赴死的情节……会是真实存在的吗?
她觉得大约也只是臆想罢了。
况且,人活得好好地,动辄妄言生死,实在不知珍惜。
所以,她虽觉得母亲深爱着父亲,却也不是很能理解母亲为此将脑子都生出锈来的固执。
她会帮着母亲,引导母亲,但在母亲与父亲的爱恨纠葛中,她始终如一个旁观者一样,做不到感同身受。
若相互喜欢,会是如此沉重的负担,让原本温柔的女子变得暴戾可怕,那“喜欢”二字,与洪水猛兽有何异?
换作她,宁可不去喜欢,也不愿那般不开心。
可母亲也有欢喜的时候,哪怕父亲只是顺手从前院折了一枝桃花回来。
所以,究竟什么才是爱情啊?
张眉寿不懂,但这一世在她眼中,活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姻缘二字,若有幸撞上一桩好的,那是锦上添花,而若没这份运气,那不嫁人又有何妨?
张眉寿漫无边际地想着,那边宋锦娘已经劝起了宋氏。
宋氏只道“女儿还小,不急着谈亲事”,一心想将外甥女拐到身边的宋锦娘却道:“早些定亲有什么不好?待蓁蓁再大些,万一哪一日皇上下旨选秀,停止定亲嫁娶……”
自当今太子祝又樘被从冷宫中接回之后,宁贵妃便一改先前独占帝王宠爱的作风,主动张罗着替皇上选妃纳嫔。
毕竟自己是生不出来孩子的,只一个劲儿地打压太子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