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宋青小再是经历过不少阵仗,但看到这山羊胡的老头儿提着衣摆疾步而来时,依旧不由后背发麻。
一旁姚六表现更为夸张,他双臂一张,身形瞬间暴涨至两米高,脸上、身上浮现出大量黑色绒毛。
“哎呀,宴席已经要开了,二位贵客为何还不入座呢?”那老头儿似是并没有注意到姚六的异样,‘砰砰’的脚步声中,越走越近,抬起一条胳膊冲着两人挥手,挤出满脸的笑。
这种情况实在太过反常,宋青小与姚六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
可以肯定的是,两人此时已经进了顾宅,但进顾宅前一刻明明宅院败破,漆黑无光。
此时的顾宅却整洁雅致,天色正亮。
头顶之上没有太阳,天气阴沉沉的,仿佛笼罩着一层乌云将太阳牢牢锁住,有种山雨欲来之势。
园林的不远处,可见数条长长的回廊,回廊之下挂着数个灯笼,不远处种的几株树木旁,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荷塘。
此时荷塘之中水波荡漾,静谧非常。
一切都显得真实无比,不像是二人只出现了幻觉的模样。
与二人同行的七号等人此时不见影踪,恐怕与二人一样,迈入顾宅的同时,不知道被神的试炼送到了什么地方。
那老头儿行至跟前,喜上眉梢。
宋青小以神识试探,他身上没有半点儿阴气的存在,笑得脸上全是皱褶,牙齿熏黄。
“家主得知二位远道而来,欢喜得不得了,令老奴来迎接二位,领您入席呢。”他说到这里,双手合十作揖躬腰,那衣裳摩擦间发出细微声响。
姚六惊疑不定,宋青小压下心中纷乱的念头,不动声色的问道:
“宴席?”
“是啊!”那山羊胡的老头儿仿佛并没有看到二人脸上的警惕之色,笑着就道:
“我家小公子今日正值大婚,家主在庭中设宴款待诸位贵宾,两位,请跟老奴来吧!”
二人一听这话,都心中一个咯噔,姚六吃惊之下问道:
“哪家小公子大婚?”
那老头儿听他这样冒失的话也不生气,仍兀自眯着眼睛只管笑:
“除了我们顾家,还有哪家小公子大婚有这样大的阵仗,请得动您二位前来参加呢?”
老头儿这话音一落,宋青小当即心下一沉,“娶的姑娘是楚氏吗?”
“当然是楚家。”老头儿‘呵呵’的笑,“我们两家门当户对,小公子才高八斗,楚姑娘貌美无双,您说这是不是天作之合,地造一双?”
他嘴里迭声夸赞,但宋青小与姚六在听到这些话时,都不由相对苦笑。
顾家?大婚?两百多年前!
两人这一脚迈出,竟直接进入两百多年前的场景了?
“两位,还等什么呢?”那老头儿依旧在笑,比了个‘请’的姿势:“天色已经不早了。”
前一刻还是白日,虽说头顶不见太阳,天气阴着,但至少光线算是充足,周围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可随着山羊胡老头儿这话一说完,四周的光线竟迅速的暗淡下去了。
最为诡异的是,随着天色一黑,不远处游廊之下的灯笼竟缓缓亮起了橘红色的光,这光照出来虽说驱散了黑暗,但不止没令人觉得安心几分,反倒显出几分阴森恐怖。
“新娘子已经要到了,再等下去,饭菜都要凉了,快随老奴前往。”
天色瞬间暗下去,灯笼亮起,这样古怪的情景,老头儿却像是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般,仍只是咧着嘴笑。
随着他说完这话,宋青小与姚六耳中果然便传来若隐若现的尖锐刺耳的唢呐声响。
“呵呵。”姚六干笑了一声,心中直骂娘。
二人果然是着了道!
宋青小冷冷望着那老头儿,面对她审视的目光,他仍只是眯着眼睛,咧着嘴笑,说话时表情半点儿没变,维持着‘请’的姿势不动。
远处亮起的灯笼中的红光映照在他半侧脸上,显得他半张脸干枯泛黑,层层干枯的皱褶如腐朽的老树。
另半张脸则隐在黑暗之中,看不大清楚。
他这模样此时看来阴森恐怖,但令宋青小感到古怪的,是他身上竟仍不见半分阴气,看来这顾家确实非同凡响。
但到了这时,几个试炼者已经分开了,情况未明时,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想到这里,宋青小向姚六使了个眼色,两人顺着老头儿手指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
他们一动,那老头儿便也跟了上来,稍微落后了二人两步,走在两人的后头。
“今日贵府小公子大婚,来的人都不少吧?”宋青小出声问道。
她与姚六并列而走,先前一路小跑过来脚步踩得‘砰砰’作响的老头儿此时却如一个背后灵般,走路不带半点儿声响。
风吹过荷塘发出‘沙沙’声,直吹得宋青小后背泛凉。
“是的。”老头儿的声音响了起来,兴许是看不到脸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瘮人,“都在喜宴上等着哪。”
“你说大庭之中会有什么?”姚六的传音在宋青小识海之内响了起来,她神色严肃:
“恐怕会有事发生,小心一点。”
两人被困入了场景内的场景之中,要想破境而出,恐怕非得将这设下的禁制打破。
两百多年的时间内,顾家的人应该早就死了,此时出现的这些‘东西’,应该是死不瞑目的阴魂作祟。
这些阴魂在生时实力非凡,死后数百年时间更是成了气候,此时布下的‘境中境’,一开始竟连宋青小都没找到破绽之处。
唯今之计,只有等到与七号等人会合,再集试炼者的力量,大家相互配合,再将禁制打破!
只是众人进入顾宅之时便被分开,宋青小与姚六因落后于众人一步,此时被这山羊胡老头儿引导着前往大庭布置的宴席上,不知七号等人先到,会不会正在那里等着!
两人一路往前走,屋檐底下挂着的橘红色的灯笼在风吹之下摆动间发出艰涩异常的‘吱嘎’声响,仿佛上了年头的老旧机器,极有节奏感的慢悠悠的的一晃一荡,听得让人极不舒服。
这样的声音配上二人脚步,越发显出周围静极了。
身后的山羊胡老头儿听不见半点儿响动,好像不知不觉间已经离开了。
宋青小一念及此,脚步一顿,故意往另一侧转过身去,才刚一侧身,还未抬起脚步,便听到老头子有些阴森沙哑的嗓音响起:
“走错喽!”
他调子拖得极长,声音像是钝刀锯着干枯腐烂的树木:“二位贵客,走这边。”
一只胳膊从宋青小身侧伸了过来,那宽大的黑袖下,老头儿的手腕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皮肤皱皱巴巴的达拉在骨头之上,五只指头骨节异常突出,像一只皮肉风干的骷髅。
他一靠近过来,宋青小便只觉得后背汗毛竖立起来顶住衣物,她侧转回头,继续往前走,那干瘦的手便又无声的缩回去了。
“喜宴在哪呢?”又走了两步,宋青小便停了下来:
“不是说来的人不少,怎么半点儿声音都没听到?”
“您再听听呢?”老头儿声音从后面幽幽的飘了过来,他这话一说完,宋青小耳中霎时便响起鼎沸的喧哗之声。
有人高谈论阔,有人大声嘻笑,热闹非凡,顷刻之间便将先前的沉静场景打破。
接着唢呐的乐声也越发嘹亮刺耳,与谈笑声相交织,显出一种刻意的嘈杂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