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清兵一片混乱,持枪来回巡逻的,严加盘查行人的,城门又被几个清兵关上了。公韧心里有些侥幸,要是再晚一点儿,恐怕就进不了城门了。公韧看到商店纷纷关门上板,居民纷纷躲到了自己家里,自己和小青盈孤零零地站在街上实在是太显眼了,只好赶紧到了秘密机关。
公韧看了看四周没有可疑的人,赶紧敲门,刚敲了一下,门就开了,原来史坚如正要出门。
公韧一把拉住他,拖到院里关上门,小声问:“你要上哪?”史坚如大大咧咧地说:“我去瞧瞧,炸得督府怎么样了。”公韧压低声音说:“原来督署是你炸的。还去看什么,不要命了?”
史坚如说:“你不知道,前天地道就挖成了,埋了200磅炸药没响,我到了那里一看,原来是地道里的盘线烧到一半灭了。没办法,昨天我又在地道里待了一夜,点上盘线,这不回来刚刚休息了一会儿,炸药就响了。”
公韧说:“外面太危险了,现在清兵到处抓人,你还是躲一躲吧。三洲田起义的队伍全都回来了,都在香港附近待命,正在筹款,想再大干一场。咱们这里得处处小心,别再没事找事了,有些事我正想给你汇报哩!”
史坚如说:“东征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有时间再说吧。正因为失败,我才要炸死德寿这个老小子,消消敌人的威风,长长我们的志气。”
公韧又问:“城里的起义怎么样了?”史坚如摆了摆手说:“别提了,别提了,你们一解散,这里的起义也搞不成了。他们不是不干吗,我干!非要做出一番大事业来不成。”
原来史坚如对广州起义,早有计划,他知道广州驻防清兵,汉人多于满人,而满人素来排挤汉人。外人只看到了他们表面上相安无事,实际上满汉积怨已久,于是自己就制定了联合汉人,消灭满人的策略。自己利用请客吃饭小恩小惠,深入军队,对一些高级军官,因势而利导之。
有一个姓邵的统领,颇具血气,小有才分,史坚如就秘密地教给他,怎样发展骨干,怎样刺探机密,怎样准备起义。
自己和邵统领制定的计划是,以城东北为起义发动中心,以西南为响应,秘密袭击各满营和督府,然后占领广州。广州城外有革命党、三合会数千人,同时响应,时间定为9月15日,谁知革命党军械武器不到,致使起义不能按期举行。自己又和邵统领改变计划,将时间定为10月10日。
谁知不到10月10日,三洲田起义爆发,广州城内顿时紧张起来,邵统领害怕起义不能成功,临阵退却,对自己竟然避而不见。想到了这里,史坚如恨恨地说道:“要是中国人都这么胆小怕事,革命什么时候才能成功,清朝什么时候才能推翻……”
所以这时候,史坚如又想出了刺杀德寿的计划,如果刺杀德寿成功,也能起到擒贼先擒王,于万军之中取敌上将首级的震慑作用。
公韧说:“我这回来,是有任务的,香港附近的1000多名义军,此时没有饷械,很多军事行动完不成。你看看能不能再筹点款?解决燃眉之急。”
史坚如说:“要说钱的话,确实是没钱,原来为了联络清军花了不少,这回又把我的所有家底都买了炸药,现在其实我是既无钱又无房。不过,我还可以从亲戚朋友那里借,就是借,也要使起义的义军有饭吃,有子弹。等我办完了这个事儿,马上就办借钱的事。”
公韧说:“这时候出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德寿要是炸死了,就是炸死了,炸不死那是他命大,也没有什么办法。还是想办法先解决大部队的吃饭问题要紧。”
史坚如说:“到底炸死炸不死德寿,我心里实在是没底,看一看也就放心了。”
不管公韧怎样劝阻,史坚如就是不听,非要出去看个究竟。唐青盈猛一下子从腰里拔出了弯刀,指着史坚如说:“你要去,我的弯刀可不让你去。”
史坚如笑了一下,推了推弯刀说:“这孩子,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唐青盈说:“亲爸爸不让你去,你就不能去。”
史坚如恼了,对公韧黑着脸说:“机关上的事,你让一个小孩子瞎掺和什么。真是的!”公韧没办法,只得拉着唐青盈闪开一条道,放史坚如过去。
三人出得门来,从旁边闪过了一顶轿子,史坚如派头十足地截住那顶轿子,就问轿夫:“刚才那是什么声音?”轿夫说:“听别人说,督署被炸了。”
史坚如趾高气扬地问:“不知督府大人怎么样了。”
那轿夫说:“听说德寿大人做着梦被震落在地上,从床上出去了好几尺,吓得德寿大人魂都掉了。不过身体还好,没有大事,只是围墙塌了好几丈,附近民房塌了七八间。”
公韧劝说:“既然这样了,还去干什么?躲还躲不及呢?”
史坚如摇头晃脑地说:“本少爷就好看热闹,轿夫,你抬着我去看看。”
轿夫面有难色,摇着头说:“少爷,这乎事我们还是不去的好,怕惹上麻烦。”
史坚如小声对公韧说:“炸药离德寿臥室也就才十五丈远,这么多的炸药怎么会炸不死他呢,这就怪了?我非得去看看,查查原因。咱们脸上又没贴着帖子,怕他干什么?”
公韧摇了摇头说:“你才是没事找事呢!万一撞上个灾星,躲都躲不及。”
史坚如不听公韧劝告,又对轿夫大声喝斥说:“叫你去,你就去,还不快走,多给你钱就是了。”
两个轿夫为了钱,抬着史坚如颤悠悠地往督府走去。还没到督府,已看到督府门口清兵云集,戒备森严,当然旁边也有不少看热闹的。史坚如坐在轿子里面悠闲自在,傲气十足,轻松潇洒,毫不懦怯,忍不住把头伸出轿来瞧热闹,左看右看眼睛不够使的。
公韧和唐青盈提心吊胆地跟在轿子后边,只觉得四处是清兵的眼睛,每个角落里都隐藏着看不见的杀机,心里越缩越紧,一口气悬着老放不下来。
公韧不敢怠慢,仔细搜索着纷乱的人群,突然发现人群里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一闪,不是别人,正是昔日的仇人刘斜眼。公韧心里大吃一惊,心想不好,刘斜眼如今已是督府里的高官,在这里肯定没有什么好事,躲还躲不及呢,哪有硬撞的道理,有心想赶紧截住轿子,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刘斜眼的一只眼睛早已死死地盯住了轿子,而另一眼睛却在朝天看着。
不等史坚如下轿,刘斜眼早已等候在轿子旁边了,他给史坚如轻轻地掀开了轿帘子,一脸坏笑地说:“史少爷,好久未见了,等候您多时了……”
史坚如是西关一带的阔少,经常出入酒楼会馆,也知道这位斜眼是清朝的高官,但却只好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一摆手说:“这位先生,本少爷不认识你,没空和你罗嗦。”
刘斜眼却笑着说:“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谁不认识史少爷,谁不知道史少爷不仅结交江湖好汉,还好到军营里走动走动。”
刘斜眼这几句话,显然含有讥讽之意,不怀好意面露杀机之语早已从话语间流露了出来。几个清兵听到这些话,迅速手执武器,向这边靠拢。
公韧着急地对唐青盈说:“不好!这个斜眼实在可恶,可是他又认得我,正在想办法抓我。这可如何是好?”小青盈说:“亲爸爸,我明白了,我这就上去缠住他,你去救史坚如。”
没等公韧说话,唐青盈一下子扑向了刘斜眼,跪下就抱住了他的腿,哭着嚎着:“你这个没良心的大爷哟,你一走就是好几年,也不给家里寄钱。俺奶奶死了你也不管,你这个没良心的大爷哟……”
小青盈这么一闹,弄得刘斜眼哭笑不得,大声喝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我又不认识你,怎么这么无赖啊,拿我当傻瓜呀!”他就腿上使劲想挣脱开唐青盈的手,没想到挣了两下没有挣开,心里顿时警觉了,想道,这小孩子肯定会武功,而且功夫还不浅。
小青盈拼着命地抱着刘斜眼的大腿,大哭大闹:“哎哟,我那没良心的大爷啊,你怎么连你的侄子也不认啊!我那可怜的奶奶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这时候看热闹的更多了,围了一圈又一圈,刘斜眼想可别让史坚如跑了,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史坚如的手,另一只手就想打小青盈。而唐青盈一只手抱住了刘斜眼的腿,腾出另一只手就点刘斜眼的穴,没想到刘斜眼虽是一只眼,却是眼疾手也快,用手一拨拉,唐青盈没有戳到刘斜眼的穴位上。唐青盈又点了两下,也被刘斜眼用手一一拨拉到一边,反而猛一使劲反手捏住了唐青盈的手腕子,疼得小青盈龇牙咧嘴,禁不住“哎哟——”了一声。
公韧在人堆里心急如焚,恨不能全身要爆炸了,有心自己去解救史坚如,又怕解救不成,反而连自己也陷进去,直急得眼冒金星,浑身冷汗直流。
这时候突然一个人抓住了公韧的手脖子,说:“你躲到哪里去了,是想赖账不成?本以为见不着你了,没想到老天有眼,今天又把你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