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说:“我跟我师傅借了二块钱。工资年前是发不下来了,我大的工资本来就不高,每个月只有四十七元,还老生病。退休前七算八算的,还欠着厂里一百多块哩,都要从我工资里慢慢扣的。今天想给你送行,我豁出去了,虱子多了不痒,反正以后发工资,慢慢还呗。”
虞松远掏出钱,给了她二十元:“把师傅的钱还了,剩下的做我们的伙食费。”
林雪慌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你还要高考,好歹我将来是有工资的。”
“还记得捉獾和蟒蛇的事吗?蛇皮卖掉了,你猜多少钱?”
“多少钱?”
“三百六十元,厉害吧。”
林雪吐了吐舌头,无限羡慕地说:“哇塞,虞大哥你太牛了,天上也能往下掉钱。”
虞松远说:“高考的钱、我们俩的伙食费都有了。”
“那是你的钱,我的伙食费我自己总会有工资的。”林雪闻言脸红了,低首羞涩地小声说道。虞松远知道她难为情,也不和她争辩。
腊月二十八下午,林雪终于放假了。她急匆匆地返回宿舍,大将早早就开门冲出去迎接她。现在,她对大将的特殊礼节也已经习惯。虞松远正倚在床上看书,她欢快地跟着大将冲进来,兴冲冲地问:“虞大哥,你哪天走?我放假了。”
虞松远说:“我很方便,十几公里,随时可以和大将一起走回去。”
林雪惊问:“地上都是雪,你不坐车?”
虞松远说:“对啊,我家离这县域才这么多点路,两三个小时随便推着车走,也就到了,再说我喜欢带着大将在雪原上行走,多有诗意啊。你家那么远,明天早上我顺道送你上车。”林雪的家在海滨农场边,离县城七八十公里呢。
“那年后你什么时间回来?”
“我初十就回来,提前进入状况,准备冲刺喽!”虞松远故意这么说。
林雪听说虞松远正月初十就回来,心里感到无比温暖。其实,她知道补习班正月底才开学,校办工厂是正月十五上班。他这样安排,分明就是为了迁就她哩。
虞松远问:“你就准备穿这身工作服回家过年啊。”
林雪抻抻肥大的工作服说:“是啊,多好啊,我挺喜欢的。”她从家里来工厂报到时,就穿着棉袄棉裤和棉鞋,棉袄棉裤是用母亲穿旧的改的,现在上面已经缀满补丁。棉鞋是她自己做的,鞋底也是她一针一针纳的。
她从十岁开始,自己脚上的鞋,母亲和两个弟弟穿的鞋,都是她做。母亲是当年农场最漂亮的姑娘,是因为父亲吃公家饭才嫁给他的。母亲不会干活,不会操持家务,幼小的她只好冲上去,是家里的顶梁柱。
她最喜欢厚厚的蓝帆布工作服了,干净、帅气、利落、结实。在棉袄棉裤外面套上工作服,再穿上厂里发的翻毛牛皮棉鞋,俨然就是一个英姿飒爽的青年女工,她很满意了。只不过,她个子长得太小了,最小号的女工棉鞋,里面垫了两层棉垫,仍稍嫌大些。
看到了床上放着的几套漂亮的小女孩衣服,拿起比划一下说:“给你三个小妹、三个小侄女买的吧,你很有眼光啊,哇,有个哥哥、叔叔真好。”
虞松远手里拿着书,却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她说:“你难道没有哥哥吗?过年就要有新气象。我给虞雅、小惠、陈静和三个小侄女买衣服时,也给你买了一套,一模一样,另外还有双棉皮鞋,你去试试。”
林雪惊讶:“啊,你给我买衣服?”说着,就慌忙跑回房间,一会又拿着衣服心事重重地走进来道:“虞大哥,这衣服和鞋子太好了,但我真的不能要。我够麻烦你的了,怎么好意思再要你买的衣服。”
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怎么能要你买的东西。
虞松远心里象明镜似的,“我就是想让你穿得漂漂亮亮地、快快乐乐地过个春节,换下工作服也就换了一个好心情。如果你非要不过意,等发工资后再还我就是了。”
听到虞松远这样说,她才高高兴兴地拿着衣服回去换上,又兴冲冲地回来,让虞松远看好不好。
虞松远一看,正合身。她比妹妹雅儿大二岁多,可身高却仅比妹妹高一点点。“真是个苦孩子。”虞松远在心底叹息一声。
林雪忽然说:“虞大哥你知道吗,以前我都是用我妈的旧衣服改着穿,这可是我这一辈子第一套新衣服哦。”
虞松远上上下下看了看,“你才多大的小不点,就一辈子了啊。哟,这鞋子真买对了,你穿着真好看。”换上新衣服、新皮鞋的林雪,其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娇小玲珑的无敌美少女。